他走過熟悉的小區(qū)大門,他走過熟悉的小花園,他走過鋪著鵝卵石的小徑,他走過那些玩耍的孩子身邊,他走過那些遛彎的老人,他走過匆匆而過的外賣車,他走過那將電瓶一點一點從單元門搬出來,費勁地裝進電動車的陌生人。
他摁動了電梯的按鈕,走廊上那有些許掉漆的墻上,又添了一些腳印和水性筆圖畫的痕跡,但是在灰塵與風吹下,也變成了陳舊的印記。
電梯在輕鳴聲中慢慢打開,一個中年婦女一邊逗弄著嬰兒車里的小孩子,一邊推著她走出了電梯,然后驚艷地轉頭看向了緊隨著鄭燁走進電梯間的維爾莉特。
摁動了樓層和關門的按鈕,那婦女的眼神也被阻隔在了電梯門外,最終在上升的電梯倉消失。
排列整齊的按鈕上,寫著24的按鈕正亮著紅色的光芒。
沒有什么特殊的意義,沒有什么特別的象征,僅僅只是一個普通的數(shù)字,卻是他永遠都會記得的數(shù)字。
鄭燁沉默著,他一路都在沉默著,連帶著原本有些興奮的維爾莉特也安靜了下來。
整個電梯間中,只有將巨大金屬倉向上拉動的嗡嗡聲。
直到一股微弱的失重感傳來,電梯到達了目的地,那兩扇金屬門向兩邊退去。
鄭燁越過了電梯與樓層的通道,就如同以前不知多少年的記憶一般轉過了身,跨過了敞開的安全門,進入左轉的走廊,走到了那扇讓自己魂牽夢僚的房門面前。
上面的春聯(lián)已經被撕了下來,僅有一些雙面膠和膠帶貼住的地方,還在糾纏不休地緊緊貼在墻面上,顯得又雜又亂,插在門把手上的廣告單已經因為樓道通過的風落了一地,墊在了那一塊寫著“出入平安”,被灰塵覆蓋得幾乎看不出原本鮮艷紅色的地毯上。
鄭燁沉默地蹲了下去,掀起了那條地毯,從最里側拿出了一把銹跡斑斑的金屬鑰匙。
小時候他每次放學忘了帶鑰匙的時候,父母總是會在這里留下一把備用鑰匙,那是從他們年輕時就留下的習慣,一直讓長大的鄭燁也習慣了下來。
咔嚓——
是他太久沒有聽到了嗎?
還是鑰匙和鎖生銹的關系?
鄭燁不知道,他只感覺這門鎖撬動的聲音已經不似以前那般熟悉。
吱呀——
轉軸發(fā)出了尖銳的聲音,然后在還未徹底干涸的潤滑下轉為了平靜。
他踏進了滿是灰塵的大理石地板,看著被灰塵蒙上了厚厚的一層,和他記憶中只有輪廓還依稀相似的客廳。
一些花瓣零散地掉落在地面上,而其主體的花圈卻已經被挪走了,只有花瓣上那一層讓其褪色的灰塵,證明著它們的移動已經是很早之前的事情了。
“爸,媽,我回來了?!?/p>
他輕聲說道,如已經褪色的記憶中那般。
空無一人的屋子里,似乎只有他的腦海里,還存在著那兩聲親切回應的痕跡。
他在幻想什么呢?
他在期望什么呢?
他早就是一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