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武的靴底陷進碼頭的爛泥時,聞到的不僅是魚腥和柴油味。那股若有若無的尸臭味,混在漲潮的海水里,像根冰冷的針,刺得他后頸發(fā)麻。
“把箱子扔下去。”刀疤強的聲音裹著海風砸過來,他手里的開山刀映著殘月,刀身沾著的血珠正往下滴。
黑色行李箱在水面砸出個漩渦,沉下去的瞬間,阿武看見箱縫里漂出縷黑發(fā),像水草一樣纏住了岸邊的木樁。這是這個月第三箱“貨”了,自從和義聯搶下西碼頭,虎聯幫的人就沒斷過送來“賀禮”。
“強哥,”阿武盯著那圈漸漸消失的漣漪,“這箱子好像比前兩個沉?!?/p>
刀疤強啐了口帶血的唾沫:“坤爺說了,虎聯幫的老鬼藏了塊邪玉,就在西碼頭。找不到玉,這些‘貨’還得接著來?!?/p>
阿武的目光掃過刀疤強左手——那里纏著厚厚的紗布,滲出血跡。三天前強哥帶隊去拆虎聯幫的賭場,被個穿黑袍的老頭劃傷了手,回來就發(fā)了高燒,總說夜里聽見水里有人哭。
一、鬼玉
第一個看見玉的是小馬。這小子負責看守西碼頭的廢棄冷庫,據說那是虎聯幫老鬼以前的地盤。
那天清晨,阿武去送早飯,看見小馬跪在冷庫門口,臉貼在結冰的地面上,凍得發(fā)紫的手里攥著塊墨綠色的東西。更詭異的是,他的七竅里都塞滿了shi泥,喉嚨里卡著半片魚鱗。
“玉……水鬼的玉……”小馬最后一口氣帶著水泡,手指指向冷庫深處。
阿武掰開他的手,那塊玉滑進掌心,涼得像塊冰。這是枚扳指,玉質粗糙,上面刻著條扭曲的龍,龍眼里嵌著兩顆小紅珠,在晨光下閃著妖異的光。
最讓人頭皮發(fā)麻的是玉的內側,布滿了細密的孔洞,像是被無數細小的牙齒啃過。
“是老鬼的‘水鬼玉’。”坤爺摸著扳指上的龍紋,指腹在孔洞上反復摩挲,“民國那時候,有個戲班班主被沉了江,臨死前把傳家玉吞進了肚子。后來尸體浮上來,玉就長在了胃里,帶著尸氣,能招水鬼。”
阿武注意到,坤爺的指尖碰到龍眼時,那兩顆紅珠似乎亮了一下,像是活過來的血。
當晚,幫里的規(guī)矩改了。坤爺讓所有人在玉扳指前滴血,血珠落在玉上,瞬間就被那些細孔吸了進去,龍紋的顏色變得更深,像是浸透了血。
“從今天起,這玉就是咱們的護身符?!崩敯寻庵复髟谧约耗粗干?,紅珠在燈光下泛著油光,“虎聯幫的人敢來,就讓水鬼拖他們去喂魚?!?/p>
阿武盯著那枚玉,突然覺得冷庫的溫度好像降了很多,墻壁上凝結的水珠里,似乎有無數張人臉在沉浮。
二、水影
刀疤強是第二個出事的。他的高燒退了,但總說渴,一天要喝十桶水,嘴唇泡得像發(fā)漲的死人唇。
那天阿武去他住處送藥,推開門就聽見嘩嘩的水聲。浴室里霧氣彌漫,刀疤強泡在浴缸里,水面漂著層白花花的東西,像是魚鱗。
“水……還要水……”強哥的聲音含糊不清,他的手在水里胡亂抓著,指甲縫里全是黑泥。
阿武伸手去拉,卻被他死死拽進浴缸。冰冷的水瞬間淹沒口鼻,阿武在水里看見無數頭發(fā)纏上自己的脖子,抬頭時,正對上刀疤強的臉——他的眼睛變成了渾濁的白色,瞳孔里游動著條小小的龍影。
“它要玉……還給它……”強哥的手突然指向阿武的口袋,那里揣著坤爺讓轉交的賬本。
阿武拼命踹開他,爬出浴缸時,看見刀疤強的身體正在水里膨脹,皮膚變得像泡發(fā)的海帶,手指間長出了薄薄的蹼。浴缸的排水口不斷涌出黑色的淤泥,里面混著碎骨和牙齒。
等李警官帶著人趕來,浴缸里只剩下一具被水泡得發(fā)脹的尸體,而刀疤強的左手,保持著攥東西的姿勢,掌心嵌著半片墨綠色的玉屑。
“是水鬼玉?!崩罹儆描囎訆A起玉屑,在燈光下看,“這玉里有大量的尸胺,還有……魚卵的成分?!彼蝗惶ь^盯著阿武,“你們最近是不是動了虎聯幫的祖墳?”
阿武想起三天前,坤爺讓人挖了老鬼父母的墳,把骨灰撒進了江里。當時撒骨灰的人回來都說,江面上浮著層綠油油的東西,像打翻的墨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