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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6章 重塑慣壞的丈夫（第2頁）

他煩躁地扯開領(lǐng)口，走到冰箱前。里面確實有一份用保鮮盒裝好的飯菜。他拿出來，沉甸甸的。微波爐加熱的嗡嗡聲在夜里格外單調(diào)。幾分鐘后，他端出那份熱好的飯菜，坐在冰冷的餐桌前。飯菜的賣相遠不如林晚平時做的精致，味道也平平無奇。他機械地吃著，味同嚼蠟。

燈光把他的影子長長地投在光潔的地板上，形單影只。一種莫名的、細微的不安，開始在他心里滋生。

林晚的改變，像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激起的漣漪緩慢卻持續(xù)地擴散。

她說到做到。陳哲的早餐“隨便”變成了真正的隨便——冰箱里有牛奶面包，想吃自己動手。林晚只準備自己那份精致的營養(yǎng)早餐，然后安靜地吃完，出門上班。她不再替他熨燙襯衫，不再追著他問明天穿什么，更不會在他找不到某件衣服時幫他翻箱倒柜。

混亂初顯端倪。一個重要的商務(wù)會議前，陳哲發(fā)現(xiàn)自己最常戴的那塊腕表不見了。他煩躁地在衣帽間翻找，昂貴的西裝被他扯得一團糟?！傲滞恚∥夷菈K百達翡麗放哪兒了？”他揚聲喊，語氣帶著理所當(dāng)然的急躁。

林晚正坐在梳妝臺前，對著鏡子仔細地涂著口紅。聞言，她動作沒停，甚至連眼神都沒從鏡子上移開，聲音平靜無波：“你自己的東西，問我做什么？我最近沒碰過你的表盒?！彼恼Z調(diào)平穩(wěn)得像在陳述天氣。

陳哲被噎了一下，看著她專注涂口紅的樣子，一股無名火涌上心頭，卻又發(fā)作不得。他只能憋著氣，繼續(xù)在一片狼藉中翻找，最終在抽屜深處找到，卻因此耽誤了時間，出門時臉色鐵青。

他換下的臟衣服，不再像變魔術(shù)一樣第二天就干凈整齊地出現(xiàn)在衣櫥。

它們開始堆積在洗衣籃里，直到籃子滿了，溢出來，散落在地上。林晚目不斜視地從旁邊走過，仿佛那些散發(fā)著汗味的襯衫襪子只是房間里的一件普通擺設(shè)。有一次，陳哲第二天要穿一件重要場合的定制襯衫，發(fā)現(xiàn)還在臟衣籃里，終于忍不住，帶著質(zhì)問的口氣：“我的衣服怎么還沒洗？”

林晚正坐在沙發(fā)上看一本新的設(shè)計圖冊，聞言抬起頭，眼神清澈，甚至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驚訝：“哦？洗衣機就在陽臺，洗衣液在柜子里，操作很簡單的。或者，你可以送去樓下干洗店，電話在玄關(guān)記事板上?！彼恼Z氣禮貌、疏離，像在指點一個不太熟悉的鄰居。

陳哲看著她平靜無波的臉，所有指責(zé)的話都卡在了喉嚨里。他第一次清晰地意識到，原來這些瑣碎的、他從未在意過的“小事”，是如此耗費心神和時間。那種被無形剝奪了某種服務(wù)的煩躁感和隱隱的不適感，開始如影隨形。

更讓陳哲難以適應(yīng)的是林晚態(tài)度的轉(zhuǎn)變。

過去，他的冷漠和忽視，總能換來她小心翼翼的試探、委屈的抱怨，甚至是壓抑著怒氣的指責(zé)。這些反應(yīng)，雖然讓他厭煩，卻也像一種反向的確認——證明她還在乎，還在被他牽動情緒。

可現(xiàn)在，林晚變了。她不再向他傾倒負面情緒。他晚歸，她不再追問，只是在自己房間看書或處理工作，甚至能聽到她戴著耳機聽音樂的隱約聲響。他態(tài)度冷淡，她比他更平靜，像對待一個合租的室友，客氣而疏遠。他有時故意挑剔飯菜（雖然現(xiàn)在大部分是他自己弄或叫外賣），她也只是淡淡地說：“哦？那下次你自己做吧，或者點你喜歡的?！毖凵窭餂]有波瀾，仿佛他的意見無足輕重。

這種徹底的“靜默”和“無視”，比任何抱怨都更讓陳哲感到心慌。仿佛他奮力揮出的一拳，只打在了空氣里，無處著力，反而自己踉蹌了一下。他發(fā)現(xiàn)自己開始不自覺地留意林晚。

留意她不再圍著圍裙、而是穿著得體職業(yè)裝匆匆出門的背影；留意她晚上坐在燈下專注畫圖時沉靜的側(cè)臉；留意她身上偶爾飄來的、不再是油煙味而是某種清雅淡然的香水氣息；留意她和朋友打電話時傳來的、久違的輕快笑聲。

一種強烈的失控感攫住了陳哲。他習(xí)慣了林晚的世界以他為中心旋轉(zhuǎn)，習(xí)慣了她所有的情緒都因他而起落。

可現(xiàn)在，她的世界似乎有了新的重心，并且把他排除在外。她的平靜和疏離，像一面冰冷的鏡子，清晰地映照出他過往的冷漠有多么傷人。他開始坐立不安，試圖找些話題，卻總被林晚禮貌而簡短地擋回來。他開始懷念那些被他視為聒噪的“抱怨”，至少那證明，她還在乎。

一個周末的午后，陽光透過落地窗灑進來。陳哲難得沒有應(yīng)酬，百無聊賴地坐在客廳刷手機。林晚則占據(jù)著陽臺那一片陽光最好的地方。她沒有像往常一樣忙著打掃或者準備晚餐，而是搬出了塵封已久的畫架、顏料和一堆形態(tài)各異的花瓶、花材。

陳哲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吸引過去。他看著林晚挽起袖子，露出纖細的手腕，神情專注地將不同顏色、形態(tài)的花枝在瓶中高低錯落地擺放、調(diào)整。她的動作帶著一種久違的、沉靜的韻律感。陽光跳躍在她低垂的睫毛上，給她專注的側(cè)臉鍍上了一層柔和的金邊。她時而微微蹙眉思索，時而唇角輕揚，帶著一種純粹的、沉浸于創(chuàng)造中的愉悅?？諝庵袕浡幕ㄏ愫退晒?jié)油的味道，奇異地安撫人心。

陳哲看得有些出神。他幾乎忘了，林晚在大學(xué)時就是設(shè)計系的才女，她的插花作品還得過獎。是從什么時候起，她收起了畫筆和剪刀，心甘情愿地把自己困在了柴米油鹽的方寸之地？而此刻，那個曾經(jīng)閃閃發(fā)光的林晚，似乎正一點點從灰燼里掙脫出來。

他正看得出神，林晚放在茶幾上的手機震動起來，屏幕亮起，顯示著“張總”。林晚放下手中的花枝，快步走過來接起電話，聲音溫和卻透著職業(yè)化的干練：“張總您好……對，設(shè)計稿的最終版已經(jīng)發(fā)您郵箱了……您說效果圖？啊，那個靈感來源……”她一邊說著，一邊自然地走到陽臺她插花的工作臺旁，拿起手機對著那瓶剛剛完成一半、色彩大膽又和諧的花藝作品拍了幾張照片。

“嗯，您稍等，我發(fā)幾張現(xiàn)場圖給您，這樣更直觀……對，這次的系列靈感就是源于東方花藝的留白與線條感……”林晚的聲音清晰而自信，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操作著發(fā)送圖片，“融合現(xiàn)代空間的需求，我們希望營造一種……嗯，對，‘靜水流深’的氛圍感……”

陽光勾勒著她認真講解的輪廓，那瓶被她信手拈來用作說明的花藝作品，在她身邊散發(fā)著蓬勃的生命力。這一刻，她身上散發(fā)出的專注、專業(yè)以及那種掌控自如的氣場，是陳哲許久未曾見過的，陌生又極具吸引力。

電話結(jié)束，林晚放下手機，似乎才意識到陳哲一直在看她。她抬眸望過來，眼神平靜無波，既沒有被打擾的不悅，也沒有炫耀的意味，只是淡淡地問：“有事？”

陳哲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一時竟有些語塞。他看著林晚，又看看那瓶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的花，一種復(fù)雜的情緒在胸腔里翻涌。有驚艷，有錯愕，有被徹底忽視后的失落，更有一種強烈的、仿佛要抓不住什么的恐慌。他張了張嘴，最終只干巴巴地擠出一句：“……插得挺好看?！?/p>

林晚微微挑了下眉，似乎有些意外他會評價這個。她唇角彎起一個極淡的、幾乎看不出是笑的弧度，客氣而疏離：“謝謝?！比缓蟊戕D(zhuǎn)過身，重新拿起剪刀，沉浸回她的花藝世界里，留給陳哲一個在陽光里安靜而忙碌的背影。那背影，不再是為他忙碌，而是為她自己。

陳哲站在原地，手里還握著早已息屏的手機。客廳寬敞明亮，陽臺陽光正好，花瓶里新插的花枝舒展著生機。可他卻覺得這房子空得厲害，冷得厲害。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覺到，那個曾經(jīng)把他當(dāng)作全世界的女人，正在用一種無聲卻無比強硬的方式，從他身邊剝離。

她不再歇斯底里，不再卑微討好，只是用一種近乎冷漠的平靜和專注于自我的姿態(tài)，在他面前豎起了一道無形的墻。而這道墻，比任何爭吵都更讓他感到無措和恐慌。他仿佛成了一個局外人，站在她的光芒之外，手足無措。被忽視的滋味，像冰冷的藤蔓，終于也緊緊纏繞住了他。他望著那個在陽光與花影中專注的身影，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識到：林晚，似乎不再需要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