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句充滿善意和期待的叮囑,都讓她更加無地自容,更加痛恨自己的處境,也更加痛恨那個將她置于如此境地的男人。
她多想告訴母親真相,多想撲進(jìn)母親懷里痛哭一場,可是她不能,她只能死死地咬著牙,將所有的苦楚和眼淚往肚子里咽,指甲深深掐進(jìn)掌心,用疼痛來維持著搖搖欲墜的平靜。
走在后面,推著輪椅的顧淮宴,將前方母女倆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
當(dāng)唐棠問出那個問題時,他推著輪椅的手幾不可查地頓了一下,眼底掠過一絲極冷的暗芒。
尤其是聽到唐妤笙那驚慌失措的否認(rèn)和母親那“開明”的鼓勵時,他唇角甚至勾起一抹極其細(xì)微的弧度。
陽光下,他的面容一半沐浴在光輝里,英俊得如同雕塑;另一半則隱在陰影中,透出難以言喻的冰冷和掌控感。
他似乎很享受這種狀態(tài)——看著他的獵物在無形的牢籠里掙扎,而獵物的至親卻對此一無所知,甚至還在為此唱贊歌。
而輪椅上的顧誠天,將這一切更是盡收眼底。
他聽到了妻子天真而關(guān)切的問題,聽到了唐妤笙的否認(rèn),也感受到了身后推著輪椅的兒子那瞬間微妙的氣場變化。
“淮宴——”他的喉嚨里發(fā)出更加急促而模糊的聲響,藏在毛毯下的雙手顫抖,枯瘦的身體顫抖起來,那雙原本有些渾濁的眼睛,充滿血絲,包含著怒火,和一種深不見底的絕望。
怎么就會到了如今這一步,明明他可以正式將唐妤笙改成姓顧,成為顧家真正的一分子,成為顧淮宴真正名義上的“妹妹”,還沒來得及做完這些,他就中風(fēng)了,后續(xù)雖然醒來,但是口不能言,而顧淮宴以雷霆手段將他安排出國,給他跟唐妤笙創(chuàng)造更多空間,他看在眼里,卻不能去阻止。
他真的沒有想到,顧淮宴居然真的敢,真的敢這樣做出禽獸不如的事情,竟然還敢如此在他面前“表現(xiàn)”,而唐棠,一無所知。
顧淮宴敏銳地察覺到了父親的異常,也聽到了自己父親那從喉嚨深處發(fā)出的聲音,喊著他的名字,他俯下身,看似體貼地為父親調(diào)整了一下毛毯的角度,實則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冰冷無比的聲音在他耳邊低語,語氣帶著十足的警告:“父親,情緒不要太激動,醫(yī)生說了,這對您的康復(fù)沒好處?!?/p>
他頓了頓,聲音更冷,如同毒蛇吐信:“想想唐姨,她照顧您很辛苦,想想笙笙,她估計也不想讓您知道我跟她的關(guān)系,不是嗎?”
赤裸裸的威脅,用唐棠,用唐妤笙的想法警告他閉嘴。
顧誠天的身體猛地一僵,所有的掙扎像是被瞬間抽空,只剩下無盡的絕望。
他死死地閉上眼睛,眼角似乎有混濁的淚水滲出,但很快被風(fēng)吹干。
是啊…他能做什么?揭露了真相,除了讓唐棠崩潰,讓這個家徹底毀滅,讓笙笙的處境更加難堪之外,還有什么用?
他曾經(jīng)欠唐棠的,即使后來有意彌補(bǔ),卻也將她跟他一樣困居在這個地方,他無法讓唐棠再經(jīng)歷一次絕望了。
巨大的無奈,無助,將他徹底淹沒,看著面前其樂融融的母女倆,他只能選擇“閉嘴”。
四個人,就這樣各懷心事,走在風(fēng)景如畫的小徑上。
前面,是親密無間,許久未見,好似有說不完話的母女倆。
后面,是看似父慈子孝、實則暗藏不一樣氛圍的父子倆。
陽光依舊燦爛,湖面波光粼粼,天鵝優(yōu)雅地游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