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氣。
然后,他轉(zhuǎn)過身。
眼睛緩緩移動,最終落在了幾步開外的陳寒年臉上。
那是沉重到極點的釋然?
一絲微不可查的感激?
或者,僅僅是一種無言的托付?
沒有人能完全讀懂。
但陳寒年看懂了其中的懇求。
老康的嘴唇極其細微地翕動了一下,卻沒有聲音發(fā)出。
他的目光艱難地掃過陳寒年,又落回自己妻女和兒子的墳塋,最終,停在了自己剛剛親手挖好的、那個寒酸單薄的淺坑上。
陳寒年明白。
他重重點頭,帶著不容置疑的承諾:“好!”
這簡短的承諾,如同一顆定心石。
老康那張飽經(jīng)風霜、死氣沉沉的臉上,極其……極其緩慢地、極其極其吃力地牽扯了一下。
那甚至不能稱之為一個笑容。
接著老康挪動腳步,每一步都仿佛要耗盡殘存的生命。
他來到那個屬于他自己的、窄小冰冷的淺坑前。
動作頓了頓。
他低頭,伸出手,極其緩慢、極其小心地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那件沾滿泥濘血污、早已看不出顏色的破爛單衣的衣襟和下擺。
那姿態(tài),像是在出席人生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儀式,帶著一種瀕死者對自身最后殘存的、不合時宜的尊嚴。
整理完畢。
他抬起頭,目光再次投向那四座緊挨著的小土丘——他的妻子、女兒和兒子。
最后,老康雙膝緩緩彎曲,如同坍塌的山巒,沉重地朝著墳堆跪了下去!
不是尋常的跪拜,而是整個上半身都深深伏貼下去,額頭、面頰,乃至整個胸膛,都緊緊、緊緊地貼在了妻兒墳前那片冰冷刺骨、粗糙硌人的泥土上。
像要融進這片土地,像要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去擁抱墳塋下失散已久的親人。
然后,一動不動。
整個世界只剩下嗚咽的風聲和心跳聲。
時間仿佛被凍結(jié)。
壓抑的氛圍讓王奔等人感覺心臟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呼吸都變得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