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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晏之逃出了歸雁山莊,唯恐沈碧秋派人來追,便在尹秀山上躲了數(shù)日,每日只采點野味果腹,如此十來日下來,人瘦了一圈。他自忖追兵已經(jīng)遠(yuǎn),才沿著尹秀山慢慢向北而行,這一帶山巒連綿,尹秀山緊挨著玉山,玉山又連著鶴屏山,群山萬壑,叢巒聳翠,何晏之擔(dān)心有伏兵,便特意避開大道,只循著山間小路繞道而行。
他一路上風(fēng)餐露宿,不到半個月,已是風(fēng)塵仆仆。他如今身無分文,只有身上的衣服和腰間佩戴的玉扣、頭頂別著的發(fā)簪才值一些錢。然而,這身裝束在深山老坳之中尤為地不相稱,待路過玉山山麓時,何晏之便用腳上穿的毛靴同山間村子里的獵戶換了一套粗布衣服、一雙草鞋、一摞炊餅,還有兩貫銅錢。他將換下的衣物打了個包裹,圍在腰上,尋思著離開江南道轄地,便可去當(dāng)鋪里換些碎銀,小半年內(nèi)倒可以求個溫飽了。此刻,他只想著盡快逃離沈碧秋的禁錮,至于前路如何,卻還不曾細(xì)想。
連番日夜兼程的奔波之下,何晏之已是憔悴支離,須發(fā)蓬亂,一身破舊的布衣,腳上的草鞋磨出了洞,遠(yuǎn)遠(yuǎn)望去,哪里還有翩翩美少年的影子,分明就是一個落拓江湖的浪人。他而今甚為小心謹(jǐn)慎,離了那小山村后便繞道西行,一路往鶴屏山走,想繞過鶴屏再入隨州,徹底擺脫江南武林。只是到了隨州之后又該如何,他卻有些迷茫了。左思右想,不過是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走一步算一步罷了。
這一日,他途經(jīng)鶴屏山和玉山之間的一個洼地,此處地勢較平,土地肥沃,聚居著百余戶人家,倒成了一個大鎮(zhèn)子。此時日頭已經(jīng)偏西,他在鎮(zhèn)子口的一間茶坊點了幾個包子,就著茶水落肚。一路上奔波勞碌甚是疲倦,他吃了幾口,便靠著桌案閉目養(yǎng)神。正想著心事,茶坊的小二卻過來趕人了:“這位客官,您要是吃飽喝足了,就請趕快上路吧。小店馬上就要打烊了。”
何晏之頗為不悅,道:“這是什么道理?天還未暗你們就要關(guān)門?況且我的包子都沒有啃完,哪有你們這么做生意的?”
那店小二苦著一張臉,陪笑道:“客官,不是我們不會做生意,實在是天黑了這邊不太平啊。您是路過的生人,自然不知道,這一兩個月來,我們鎮(zhèn)上鬧鬼鬧得實在是厲害。這天光未黑,店家們便統(tǒng)統(tǒng)關(guān)了門,誰還敢做生意?客官,我勸您早早去鎮(zhèn)上找家客棧投宿,若是錯過了時辰,找不到借宿的地方,那才真正叫危險哪?!?/p>
何晏之倒不信甚么鬼神之說,不由嗤笑道:“這鬼是怎么個鬧法?”
那店家露出驚恐之色,噓了一聲,道:“那鬼啊,最喜歡吸食人血?!彼麎旱土寺曇簦斑@一兩個月來,總有人家里出事,那鬼怪偷入民宅,或是深更半夜找在街上閑逛的人,就著人的脖子就咬,著實駭人哪!”
何晏之道:“那豈不是死了很多人?”
店家搖搖頭:“死人倒不常聽說,那鬼也就吸了幾口血,便走了。但是,人心惶惶哪。”他皺了皺眉,又道,“若說道鬼害死人,倒也有一個。街上那個王屠夫,虎背熊腰的,前幾天晚上,就光著身子死在自家床上了?!蹦堑昙矣檬直葎澚艘幌?,“天可憐見,脖子上被咬了這么大一個猙獰的口子,叫人看了毛骨悚然?!彼f著又嘆了一口氣,“那王屠夫平日里橫行鄉(xiāng)里,又好色無厭,見著長得漂亮的姑娘和清秀后生都會上去調(diào)戲,只是沒想到,竟死得這樣慘?!?/p>
何晏之頗不以為然,道:“難道不是有人在裝神弄鬼?”
那店家道:“我也是好心提醒。信不信由你?!闭谡f話間,左側(cè)靠墻的位置上卻傳來一串銀鈴般的笑聲。只見一個穿著藕荷色夾襖的少女轉(zhuǎn)過身來,捂著嘴笑道:“難道不是因為這個王屠夫作惡多端,所以,陰司里派出陰兵來收他的性命?”
店家聽了卻嚇白了臉,顫聲道:“這位小娘子說得倒是有幾分道理呢?!?/p>
那少女約莫十五、六歲的年紀(jì),一雙桃花大眼,肌膚若雪,生得晶瑩剔透,此刻正兀自笑個不停。她邊上坐著一個穿著青灰色長衫的中年文士,留著三縷長須,亦是儒雅斯文。青袍文士瞪了少女一眼,低聲喝止:“莫要胡鬧。”少女委委屈屈地喊了一聲“爹”,便止住了笑聲。那文士從懷中摸出幾枚銅錢放在桌上,道了聲“結(jié)賬”,便拉著那少女出門離去了。
那店家朝父女二人離開的方向望了一眼,道:“瞧見沒?這父女倆定是也害怕了,所以早早趕路去了?!彼洲D(zhuǎn)過頭,對何晏之說道,“看客官的樣子,大概是藝高人膽大,所以不怕這些。我們小店卻是要長久做生意的,還請客官照顧照顧,早些走吧?!?/p>
何晏之覺得多說無益,不想自討沒趣,正待起身,身后那桌坐著的一個大漢卻拍案而起,道:“這位兄臺說得極是,依我之見,八成是有人在裝鬼?!彼堑昙依浜吡艘宦暎霸绫阏f過要捉鬼,偏就你們這些人喜歡妖言惑眾?!?/p>
店家也冷笑道,“李大,我知道你同后山的段公學(xué)過幾招,膽兒壯又能耐大。我可是個膽小的,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我要關(guān)門了,你們兩位還是快些走吧?!?/p>
那大漢怒氣沖沖地同何晏之一前一后出了店門,又朝身后啐了一口。此時天色已暗,何晏之便朝那漢子一抱拳,道:“兄臺,不知這附近可有投宿的客棧?”
漢子道:“自從鎮(zhèn)子上開始鬧鬼后,這些鋪子怕影響生意都早早關(guān)門。隨州的官衙我們也去過,但官府也只是草草備案,哪里當(dāng)回事?直到出了王屠夫的命案,才派了一個衙差過來走走過場罷了。再加上這些人都說是鬧鬼,官府也半信半疑,竟找了一個道士來驅(qū)鬼,真是可笑之極?!彼麚u了搖頭,“咱們這個衙前鎮(zhèn),本就是江南道和嶺北道的交界地,江南素來尚武,官府式微,嶺北的官衙亦不敢染指江南,隨州的那些衙門更是能少一事便躲一事,誰還來管百姓的死活。”他長嘆了一口氣,“本來咱們后山住著兩位高人,只是二老常常出去游歷,一去便是一年半載?!彼哉Z道,“若是段公與陳公在便好了,定能將那個裝神弄鬼的家伙捉了?!?/p>
何晏之覺得眼前這個大漢倒是有些見識,不像是個山野莽夫,心有有些敬意,他素來是四海之內(nèi)皆朋友,萍水相逢只要說話投機(jī)便能結(jié)交,便作揖道:“兄臺高見。不知如何稱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