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胡啊,你還是少說你那些陳年破事兒了。
”旁邊賣炸河蝦的大哥打斷他,語氣嘲弄:“你再這么做生意,害了我們不說,自己怕要連碎煙都抽不上咯!”胡大良一聽急了:“你這人,我賺多賺少不要你管,你生意不好倒賴我頭上?”他壯實(shí)的身軀往一站起來,十足的兇神惡煞。
對方也不怵他,拎著鍋鏟就要上前。
“兩位大哥,兩位大哥!”這邊正劍拔弩張,少女的聲音脆生生響起來,帶著清甜,叫人無端少了幾分火氣:“今日碼頭還有大船要來呢,待會兒客人多,到時候熱鬧讓人家看了,生意也沒做成,豈不是虧大了?和氣生財嘛!”大哥瞧著來勸架是個瘦瘦弱弱的小姑娘,臉上有些沒光,不屑地哼一聲,坐下了。
胡有良不依不饒,還想上前爭辯,袖子卻被人死死拽住了,他一個彪形大漢,居然沒能一下掙脫。
回頭一看,這小丫頭為了拉住他,拼盡全力扎了個馬步,動作十分滑稽,她仰起頭,眼睛里的熱烈猶如有實(shí)質(zhì),滾燙得嚇人:“大哥!大哥!聽我說幾句話!”黃昏,兩側(cè)的商鋪依次關(guān)門,街上回蕩著報時的梆子聲,賣貨郎挑擔(dān)慢悠悠往家里走。
胡有良時不時回頭看沈畔跟上沒有。
他其實(shí)有點(diǎn)想不通是怎么走到如今的局面的,不過是聽了這黃毛丫頭兩刻鐘的口若懸河而已,怎么就又是跟她四處墊錢采買,又給她帶起路來了?小丫頭怎么說的來著?“總之,按照我說的方法,保準(zhǔn)讓你以后都過上抽水袋煙,喝花雕酒的好日子!。
”沈畔同樣在身后默默評估胡有良,此人雖是個一點(diǎn)就燃的炮仗脾氣,但好在耿直沒心眼,三言兩語就被唬住。
兩人走到一座破舊的土坯房前。
不知為何,沈畔嗅到幾絲血腥味。
她打量了一圈周圍的環(huán)境,默不作聲往后退了一步,手按著衣裳內(nèi)層里出門順手拿的短柴刀。
她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但并不是完全不設(shè)防備。
胡有良拿眼睛橫她:“這會兒知道怕了?方才跟個拼命三娘似的。
”他上前推開門,shi冷的風(fēng)鋪面而來,夾雜著更濃重的血腥味,屋梁中央懸掛一個巨大的陰影,昏黃的天光照進(jìn)去,是半扇豬?胡有良從堆滿雜物的角落里翻找一陣,拿出一盞煤油燈,點(diǎn)燃。
沈畔才看清楚,屋里除了黑乎乎的灶臺,中央有一個巨大的木案臺,整齊列著砍刀、片刀、剔骨刀一應(yīng)俱全。
沈畔繞著案臺轉(zhuǎn)來看去,驚喜道:“你是個屠夫啊!”“早市賣不完的肉就拿去碼頭上炒哨子,成本價低,所以才賣得便宜。
”胡有良還對白天受的嘲諷耿耿于懷。
胡有良把豬搬到案上。
他一手握住剔骨刀在豬髖關(guān)節(jié)上劃了一刀,一手抬起豬腿一抬一掰,整個豬后肘輕松分下來。
只見他換了把刀身寬薄的片刀,順著那筋骨相接的縫隙,分毫不差地剔出了棒骨和排骨。
那刀似乎使得十分輕,卻能精確找出筋肉聚結(jié)的關(guān)鍵之處。
里脊、五花、軟硬肋、前腿都隨著他行云流水的動作散落開來,而刀刃仍舊鋒利得像磨刀石剛磨出來似的。
沈畔看呆了。
她從前看課本里的“庖丁解?!本唾潎@不已,如今竟然真實(shí)展現(xiàn)在她眼前。
“胡大哥!你當(dāng)真是人不可貌相??!”這下胡有良是她必須全力爭取的合作對象了。
胡有良很吃這一套,十分受用:“不是要看看你的本事嗎?要哪塊肉,自己挑吧。
”沈畔小心地拿出今日買的“配料”。
有幾樣找遍了菜攤都沒有,她靈機(jī)一動,跑去醫(yī)館方才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