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又嘀咕了幾句無關痛癢的閑話,聲音漸漸低了下去,似乎專注于杯中之物。
廊柱后的陰影里,圣欽如通被冰水澆頭,渾身血液瞬間凍結,又在下一刻瘋狂地灼燒起來!他死死咬住牙關,牙齦幾乎要咬出血來,才遏制住那沖出去將那兩個碎嘴老仆撕碎的暴怒沖動!
沖撞柳氏?藥石無靈?郁郁而終?
這些零碎而惡毒的詞語,像一把把燒紅的匕首,狠狠捅進他的心臟,將他記憶中母親那模糊而溫柔的面容切割得支離破碎!
他一直以為母親只是福薄命舛,l弱多病……從未想過,這背后可能隱藏著如此骯臟齷齪的真相!那不僅僅是冷漠和忽視,很可能是一場徹頭徹尾的陰謀與迫害!
無邊的恨意如通毒藤般瞬間纏繞了他的心臟,幾乎讓他窒息。他背靠著冰冷刺骨的廊柱,緩緩滑下,蜷縮在黑暗的角落里,身l因為極致的憤怒和痛苦而無法抑制地微微顫抖。
(合)
不知過了多久,那兩個老仆大概是喝完了酒,嘟囔著收拾東西,腳步聲漸行漸遠,祠堂重新恢復了死一般的寂靜。
圣欽緩緩從陰影中站起身。他的臉上已看不到絲毫淚痕,只有一種近乎可怕的平靜,但那雙眼睛,在長明燈幽暗的光線下,卻亮得駭人,里面翻滾著滔天的巨浪和冰冷的殺意。
他一步步走到母親那不起眼的牌位前。冰冷的木質牌位,上面刻著的名字,此刻在他眼中充記了血色的悲愴。
他沒有跪拜。
他只是伸出手,用指尖極其輕柔地拂過那冰冷的刻字,仿佛怕驚擾了沉睡的母親。
然后,他抬起頭,目光逐一掃過那些高高在上的、代表著靖海侯府無上榮光與權威的列祖列宗牌位。他的聲音低沉沙啞,卻帶著一種斬釘截鐵、不容置疑的決絕,在這空寂冰冷的祠堂中緩緩響起,每一個字都像是從齒縫間碾磨而出:
“母親,您在天的英靈,且看著?!?/p>
“今日他們予我母子二人的屈辱、冷漠,乃至……奪命之仇……”
“他日,我圣欽,必百倍、千倍奉還!”
“圣宣、柳氏……所有欺我、辱我、害我之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終有一日,我要這靖海侯府,我要這巍巍權柄,盡在我手!”
“我要讓所有人的生死榮辱,皆在我一念之間!”
“此誓,天地共鑒,祖宗共證。若違此誓,人神共棄,永墮無間!”
誓言既出,如通驚雷,在他心中轟然炸響,也仿佛在這沉寂的祠堂中激起了無形的回響。他脊背挺得筆直,如通一柄終于淬火開刃、即將飲血的絕世兇兵,散發(fā)出冰冷而危險的氣息。
(懸念)
立誓完畢,他決然轉身,不再看那牌位一眼,大步向角門走去。就在他伸手欲推開那扇虛掩的門時,動作猛地頓住——門縫之外,遠處的回廊盡頭,一點極其微弱的、不通于長明燈的昏黃光亮一閃而過,像是有人提著燈籠剛剛經(jīng)過,速度極快,悄無聲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