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36章 回營（第1頁）

第36章回營

北平大營的柵門，發(fā)出沉重的呻吟，緩緩打開。

走進來的，不是凱旋的雄師，而是一群從地獄里爬出來的惡鬼。

不足六百人，一個個衣甲破碎，渾身凝固著發(fā)黑的血痂，臉上是塵土與血污混合的猙獰面具。他們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拖著千斤重的枷鎖，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烈的血腥、汗臭和死亡混合在一起的古怪味道。

大營里原本的操練聲、喧嘩聲，在他們出現(xiàn)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計，呆呆地看著這支狼狽的隊伍。

這不是打了敗仗的頹喪，也不是劫后余生的慶幸，而是一種麻木。一種被鮮血和殺戮反復(fù)沖刷后，沉淀下來的，如同野獸般的兇悍與死寂。

這支隊伍，仿佛連魂魄都被換掉了。

“是前鋒營！是范屠夫的人！”

“天爺，他們這是碰上韃子主力了？怎么打成了這副鬼樣子？”

“你看他們的眼神……我怎么感覺后脖頸子發(fā)涼……”

議論聲壓得很低，帶著恐懼。

徐達在親兵的簇?fù)硐?，快步迎了出來。?dāng)他看到范統(tǒng)那支只剩下不足六成兵力的隊伍時，那張不怒自威的臉上，瞬間布滿了寒霜。

他的目光如刀，從每一個士兵身上刮過。

損失如此慘重，這是大罪！

可很快，徐達的眉頭就擰成了一個疙瘩。他看出了不對勁。

這些士兵雖然狼狽，但身形似乎比出發(fā)前更壯碩了，那破爛衣甲下虬結(jié)的肌肉，根本不像是一支長途奔襲、經(jīng)歷過血戰(zhàn)的疲敝之師。尤其是他們身上那股子若有若無的嗜血氣息，讓徐達這位尸山血海里殺出來的帥才，都感到了一絲心悸。

就在這時，另一支鐵甲精騎從遠處趕到，為首的大將翻身下馬，快步走到徐達面前，正是藍玉。

“大帥！”藍玉抱拳，聲音洪亮，眼神復(fù)雜地看了一眼范統(tǒng)的隊伍，“末將來遲！”

他將戰(zhàn)況簡要地匯報了一遍，重點描述了前鋒營如何以少敵多，硬生生沖垮了數(shù)倍于己的元軍包圍圈，又如何在廢棄烽燧死守，最后夜襲敵營，斬殺敵將。

藍玉的語氣里，有掩飾不住的震驚。

“大帥，范千戶和他手下這幫弟兄，打起仗來……簡直不是人！”藍玉斟酌著用詞，最后還是用了最直白的話，“他們那股子悍不畏死的勁頭，那野蠻的戰(zhàn)法，末將……聞所未聞！”

聽完藍玉的“證詞”，徐達的臉色由鐵青轉(zhuǎn)為驚疑，最后化作一片深沉。

“范！統(tǒng)！”徐達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這兩個字。

“哎！大帥，末將在！”范統(tǒng)一路上的兇悍氣場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他連滾帶爬地跑到徐達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訴起來。

“大帥??！您可要為我做主啊！”范統(tǒng)抱著徐達的大腿，哭得像個三百斤的孩子，順勢就把臉上的鼻涕眼淚往徐達锃亮的鎧甲上蹭，“您看看，您看看我這幫好兄弟！出去的時候一千多號人，回來就剩這么點了！我……我對不起您，對不起弟兄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