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自瑾楞了楞,就聽少年將帥波瀾不驚道:“拿下安陽城固然重要,可我們拿下安陽城是為了平叛,還百姓一個太平安定?!?/p>
半晌,周自瑾抬手對穆裴軒行了一禮,低聲道:“是自瑾淺薄了。”
穆裴軒搖搖頭,道:“不必如此,我也曾有過這個念頭,只不過不愿做劉子異之流罷了。”
突然,方垣道:“郡王殿下宅心仁厚,心系百姓,是瑞州之福?!?/p>
“秦大人費時五年方鑄成那道水壩,又下過如此大雨,想毀也非易事,”方垣微微一笑,說,“這場暴雨雖于行軍有礙,我倒想著他再下幾日。”
穆裴軒目光落在面前的坤澤身上,坤澤年輕,一身粗布麻衣,掩不住那身溫潤的好氣度,眼中卻露出幾分鋒芒。方垣在瑞州城中素有才名,又和徐英是青梅竹馬,穆裴軒當年也曾在青鶴書院讀過書,二人也算認識有些年了。
穆裴軒卻還是頭一回見方垣如此鋒芒畢露的模樣。
方垣道:“這場雨下得越奇,越古怪,于我們而言,越是有益。想必郡王也曾聽說過那個謠言,大梁氣數(shù)盡,蕭氏亡,天下昌于西,劉子異借這民謠裝神弄鬼,蠱惑人心,我們?yōu)楹尾荒芙柽@暴雨,亂他軍心?”
穆裴軒深深地看著方垣,說:“多謝方公子提點?!?/p>
方垣淺淺一笑,道:“郡王胸中自有溝壑,方垣這點微末小計,當不得提點二字?!?/p>
穆裴軒說:“該謝的,如果不是方公子及時提醒火頭營這幾天熬煮姜湯,軍中不少士卒說不定都要感染風寒。”
眼見遠處烏云攢動,約莫又有暴雨將至,他們沒有在山中久留就下山了。上山難行,下山更是路滑,徐英擔心方垣,索性在他面前彎下腰,要將他背下山。
方垣怔了怔,看了眼幾步開外的穆裴軒和周自瑾,小聲道:“我自己能走。”
徐英甕聲甕氣道:“我背你?!?/p>
方垣遲疑了片刻,看著青年寬闊的肩膀,還是趴了上去。徐英抄著方垣的腿彎,道:“下了雨,路上都是泥,你的鞋子都臟了?!?/p>
方垣說:“不打緊,回去洗洗就干凈了。”
徐英道:“洗了拿炭爐邊烘一烘,不然干不了?!?/p>
方垣應了聲,過了一會兒,他聽徐英問道:“垣哥兒,你是不是早就想好了?”
方垣微楞,道:“想好什么?”
徐英盯著那條崎嶇泥濘的山路,腳下踩得堅實,道:“怎么對付叛軍,水淹安陽……”
方垣沒料到徐英會說出“水淹安陽”四個字,纖細的手指攥緊徐英肩膀上的布料,徐英笑了一下,道:“郡王突然帶我們來山上,提及金河,你面上沒有一分驚訝,分明是早就想到了。”
方垣輕聲道:“你會不會氣我瞞著你?”
徐英搖了搖頭,說:“垣哥兒,我永遠不會生你的氣。”
方垣神情微動,垂著眼睛看著徐英,徐英沒抬頭,嘿然一樂,很有幾分自得,道:“我早就知道,你是頂頂聰明的?!?/p>
方垣不覺笑了笑。
徐英說:“垣哥兒,不管你想做什么,都別忘了我?!?/p>
“我會幫你,”徐英道,“我也想幫你?!?/p>
方垣沈默了片刻,突然笑道:“好,那回了瑞州,就去找我爹提親?!?/p>
“……???”徐英呆了呆,腳下沒停住,險些一頭撞上杉木,他耳根一下子就紅了,“什么?”
方垣低笑了聲,說:“不想娶我?”
徐英嘟囔道:“想,怎么不想,我都想了這么多年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