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野廣闊,馬蹄踢踏起來驚得林中飛鳥簌簌而起,偶有幾只伏地的鹿和野狍都抬起頭張望。于靖等人御馬馳騁,夾雜著箭翎破空之聲,道不盡的意氣風(fēng)發(fā)。段臨舟遠(yuǎn)遠(yuǎn)地綴著,冰涼的手指摩挲著粗糙的韁繩,心中驀地生出幾分悵然不甘。
他想,若是沒有這毒——冷靜如段臨舟,在這一刻,對段臨譽(yù)的憎惡一下子又涌了出來,他甚至想,讓段臨譽(yù)癱在床上,半死不活地吊著命,實(shí)在是太仁慈了。
遠(yuǎn)處的穆裴軒若有所覺,突然勒住韁繩,回身看向段臨舟。只見段臨舟騎在馬上,臉上沒有一貫的笑意,隔得遠(yuǎn),他看不清段臨舟的臉,卻無端地覺出幾分孑然落寞。他心中掠過一絲酸澀,猛地調(diào)轉(zhuǎn)馬頭就朝段臨舟躍了過來,不過幾息,他就已經(jīng)近到段臨舟身前。
段臨舟遲緩地眨了眨眼睛,看著穆裴軒,說:“怎么過來了,于靖他們已經(jīng)走得很遠(yuǎn)了?!?/p>
穆裴軒說:“不打緊?!?/p>
他問段臨舟:“冷不冷?”
段臨舟搖了搖頭。
穆裴軒卻抓過他的手,段臨舟本就體弱,冬日裏手爐不離手,今日出來打獵,便沒有帶著。他們騎了這么許久,一直握著韁繩,段臨舟的手已經(jīng)冷冰冰的,穆裴軒一言不發(fā)地搓了搓他的掌心,直到他的手熱了起來,才道:“冷為什么不說?”
段臨舟無奈笑道:“當(dāng)真不冷?!?/p>
他身上披著厚氅,脖子上圍著狐貍毛,他們這一行人當(dāng)中,只他裹得最嚴(yán)實(shí)。
穆裴軒道:“你和我共騎。”
段臨舟楞了楞,哭笑不得,說:“這樣你如何彎弓?”
穆裴軒不為所動,道:“本就是玩玩,捕獵自有他們?!?/p>
段臨舟搖頭道:“你的心意我領(lǐng)了,別因著我拖累你們,玩得不痛快。”
穆裴軒眉心緊皺,段臨舟笑了一下,說:“小郡王,你怎么突然這么關(guān)心我?”
“你喜歡我?”
喜歡二字一出口,穆裴軒怔了下,抿緊嘴唇,道:“你是我的郡王妃,又是隨著我出來的,豈能因這一趟再病一回?”
段臨舟:“哦?”
穆裴軒反問道:“不然段老板以為是什么?”
段臨舟嘖了下,嘆道:“你們?nèi)グ?,我在這歇會兒?!?/p>
穆裴軒沒有說話,直勾勾地盯了段臨舟一會兒,突然傾身抓住段臨舟的手臂,一手?jǐn)堊∷难苯泳蛯⑺麚Q到了自己馬上。段臨舟毫無防備,不過須臾,就陷入了穆裴軒的胸前,他呆了呆,“小郡王……”
穆裴軒抖了抖韁繩,聽雷當(dāng)即撒開蹄子動了起來,穆裴軒不咸不淡道:“即便是你在我馬上,也無礙我挽弓射箭?!?/p>
段臨舟沒有開口。
誠如穆裴軒所說,他箭術(shù)極佳,即便是懷裏坐了一個(gè)段臨舟,也半點(diǎn)都不影響他。
遠(yuǎn)處灌木叢微動,段臨舟看了過去,就見穆裴軒弦上已經(jīng)搭了一支箭。錚的一聲,箭矢脫弦而出,直接射中了跳躍而出的灰毛野兔。
段臨舟看著顫動的箭翎,耳邊氣息微動,只聽穆裴軒說:“段臨舟,你不是拖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