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真兇另有其人便另有其人嗎?”在場也不乏質(zhì)疑之聲,當(dāng)初薛疏入獄鬧得沸沸揚(yáng)揚(yáng),被親人狀告殺人,他還是自大祁開朝以來的第一位官員。
這種案件的惡劣程度,不僅是法理所難容,更是情理所抨擊指摘。
薛疏直挺著身子,縱使褪下官袍,也與往常無異,除了俞沁人彘案,他一直都行得正坐得端。
“微臣并無殺親虐親行徑?!?/p>
褚凜回望丹陛,“父皇,前面的案子都有人證,而這殺人案的原告或證人是否也當(dāng)在場?”
景佑帝頗為贊同,便詢問言攸:“此案的證據(jù)與證人呢?”
她一提裙裾,卻是跪得突然,向皇帝請罪:“是民女無能,證人立場堅定,不肯前來作證?!?/p>
對于趙儀、郭深兩個罪人,還能用些威逼利誘的法子,而對一個痛失母親的孤女,言攸無法用刀架著她出現(xiàn)。
總之陸妙一定會現(xiàn)身的,那些人為了將薛疏釘在刑臺上,為了讓她敗訴,必然要規(guī)勸陸妙忍痛指認(rèn)薛疏。
這世道就不肯讓人順風(fēng)順?biāo)?/p>
她太順了,便會有坑洞埋伏,等她陷落其中,只能見計拆計。
言攸拳拳赤誠,沒有弄虛作假或是推脫捏造,景佑帝經(jīng)過深思熟慮,當(dāng)場罷免了卿玨大理寺卿的官銜,欲暫時歸還薛疏自由之身。
“父皇,秦嫽所提到的證人不是不能上殿?!瘪椅木皞?cè)邁一步,垂首言說。
景佑帝不解:“你這是何意?”
“陸妙家中遭逢變故,母親身死,兒臣憫其孤苦,對她稍作了安頓,今日審案之前,兒臣已經(jīng)命人將事件原委全部告知,她說,愿意前來指認(rèn)兇手,以讓母親瞑目?!?/p>
陸妙穿著極素,尚在孝期之內(nèi),若非為了避免穿著緦麻孝服沖撞君主,她就是戴孝登堂了。
“民女陸妙,叩見陛下?!?/p>
一個弱不禁風(fēng)的姑娘前來指認(rèn)表兄,眼睛紅紅,臉兒尖尖瘦瘦,一看就是受了頂大的委屈。
“平身?!?/p>
陸妙搖搖晃晃站好,冷看向薛疏,咬牙切齒:“三月末,母親攜我上京投奔薛府,老夫人發(fā)善心收留我們母女二人,你卻不念半分親情,將我和母親強(qiáng)硬地趕出薛府,任我們流落……”
陸妙吸了吸氣,涕泗流動,她道:“本以為這就已經(jīng)是最壞的結(jié)局了……幾年前,也是我們對不住你們,算來算去,也扯平了。可你心里積攢了多少年的怨氣,為何對我們驅(qū)逐之后,還要再下毒手?命人綁架我與母親,發(fā)賣至歌樓內(nèi),什么深仇大怨,何至于如此報復(fù)!”
“即便已經(jīng)淪落到這步田地……還是,還是不肯放過啊,母親一死,我本想懸梁自盡,幸被貴人搭救。那日沒死成,我就知道,我要活著……讓大祁律例將你這等薄情寡義者繩之以法。”
悲慟中的人,毫無理智可言。
褚文景對她這番控訴還算滿意。
言攸從頭聽到尾,很輕很柔地問她,如晨露滴過干涸的心窩,傾入裂隙。
“陸姑娘,你的確是可憐之人。你肉眼所見、兩耳所聽,即是真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