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碼頭老趙領著幾名腳夫來到清歡茶坊。
唐清歡一早便到了,將地上的麻布袋子數(shù)了兩次,不多不少共一百三十二個袋子。茗酥幾人向隔壁借來四輛獨輪車,整齊??吭诓璺婚T口左側(cè),八名腳夫小心地扛起大米袋,等裝貨完畢后,順著唐清歡領路,向知府衙門走去。
這雪災連著千里之外的衛(wèi)城,也受到牽連。家家戶戶出門買菜的都少了,若是要買,便一次買個幾天的,放到地窖中,用雪封口,可以存半月不壞。茶坊這幾日生意也蕭條不少,若是以前,這一樓定是座無虛席,今早靠內(nèi)的茶桌,才滿五桌。這種情況也不是唐清歡店這樣,整條街市。。。。。是整個衛(wèi)城的店鋪盡是如此。
衛(wèi)城的寒冷不及災地,但是菜農(nóng)因天氣溫度過低,莊家物都被凍得厲害,這一來種菜的便少了。
這還不算什么,偌大的衛(wèi)城,也是大盛朝數(shù)一數(shù)二的富庶之城,短短半月,城中的小偷多了不少。說是通判大人天天為這事頭痛,若只是偷盜便罷,這傷人的、見色起意的,什么情況都有,每天衙門事情堆積成山。知府大人也沒閑著,朝廷發(fā)放公文,要求州府須捐贈一定數(shù)量的物資,送往三地,可這富人不愿出錢,窮人也困難,若是數(shù)量不足,定會被上面處罰。
知府大人盯著賑濟冊,上面登記寥寥幾筆,賑濟之事難以推進,他為此愁眉不展。
唐清歡領著后面的獨輪車,到了知府衙門,門吏見有大米推車,一時竟然露出興奮之色,命他幾人將推車從側(cè)門入內(nèi)。待他們行至入內(nèi),連忙跑去內(nèi)堂稟報知府,“唐清歡捐米兩百石”,知府一聽,蹙眉緊縮頓然消散,趕緊吩咐門吏直接引入后院糧倉。
唐清歡等腳夫?qū)⒚淄迫爰Z倉,見他們卸貨入倉后,付了工錢吩咐他們散去,自己則往內(nèi)堂走去。
師爺正在添筆記錄,知府在旁絮絮叨叨念及,若是都如唐清歡般深明大義,那他也不用愁眉不展了。
師爺核計大米賑濟數(shù),還相差甚遠,提議讓茶商會多出一些,平日商會中,數(shù)他們最為賺錢。
唐清歡早就倚在門口,聽他二人談話,故意咳嗽幾聲道:“知府大人,民女有事求見。。。。。?!?/p>
知府大人見是唐清歡倚在門口,轉(zhuǎn)身頷首應她進去。
“唐小娘子,你的捐贈,本府已命師爺?shù)怯浽趦?。不知,還有何事?”
唐清歡款步而入,行了半禮,慢慢開口道:“我與貴千金是金蘭之交,連著月余未見妹妹,心中甚是掛念,今日望能與令千金見上一面,懇請大人應允。”
知府大人聽聞,哈哈一笑,拂著胡須道:“我道是何事?來人,帶唐小娘子去見小姐?!?/p>
“小的遵命。。。。唐小娘子請!”衙役領路前行,唐清歡尾隨而后。
衙役快步帶著她踏過一段青石小路,繞過九曲回廊,這廊下凝著殘雪。兩旁的池水,表面還飄著薄冰。往日夏時開得熱鬧的睡蓮,如今只??萸o戳著,滿池蕭瑟。過了九曲回廊,便是一處穿堂風長廊,寒風卷進她的袖口,冷得她發(fā)顫。領頭的衙役見她裹緊大氅,低聲道:“這幾日倒春寒,甚是刺骨,大人才不準小姐隨意出門?!?/p>
唐清歡見他搭訕,忙回問道:“可你家小姐,怕是有月余未出門了吧?”
那衙役停了片刻,又繼續(xù)前進:“月前,梅公來府上一趟,等他走后。大人便吩咐下人,將小姐鎖在房里?!?/p>
這時他們已經(jīng)行至石橋,衙役讓唐清歡小心腳下打滑,又道:“今日給你說了,你不要說是我說的?!?/p>
衙役抬手指向遠處朱漆閣子:“唐小娘子你在此等候,我去與看守的,通傳一聲?!?/p>
衙役說罷連趕幾步,低聲與那門看守的說了幾句,轉(zhuǎn)身面朝唐清歡,抬手示意她可以進去了。
吱呀——
看守的將門推開,唐清歡轉(zhuǎn)身謝過后,緩緩左顧右盼入內(nèi)。里面炭火燒得足,這從冬轉(zhuǎn)春的變化,讓她趕緊松開大氅,掛靠在左手上。
“我說了不吃,滾出去。”這是沈知微的聲音,好久未聽聞,她甚是覺得親切。
“喲!我的大小姐,哪來的火脾氣。。。?!碧魄鍤g輕手輕腳向前,沈知微猛地抬頭,見是唐清歡,連蹦帶跳繞過木桌,奔向她緊緊抱了過去。
“好姐姐,許久未見,想死我了。”
唐清歡雙手在她后背拍了拍,微微后退,笑著道:“你還說,真是沒良心。。。。若不是,我今日捐米到訪,怕是猴年馬月,也不能見上一面。”
沈知微將她拉入烏木塌,盤腿而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