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下班后,辦公室那扇沉重的門在身后合攏,隔絕了蘇晚那看似平靜卻暗藏鋒芒的目光,也隔絕了周教授命令的冰冷余音。
然而,那無形的枷鎖卻更深地嵌入了我的皮肉和骨髓。
每一步都像踩在虛浮的云端,又像拖著灌滿鉛的雙腿跋涉在泥沼里。
城市的喧囂——汽車的鳴笛、行人的談笑、店鋪招攬生意的音樂——都像是隔著一層厚厚的毛玻璃,模糊而遙遠(yuǎn),無法穿透包裹著我的那層粘稠的、名為絕望和疲憊的薄膜。
陽光是虛偽的。
它明晃晃地照在街道上,卻驅(qū)不散我心底的陰寒。
腦海里交替閃現(xiàn)著昨夜主臥門縫下透出的燈光和那令人作嘔的水聲,母親那張在情欲中沉淪的、陌生的臉;蘇晚那聲意味深長的“師兄”和洞悉一切的眼神;周教授那句如同冰錐刺入心臟的“無條件服從”……它們像一群貪婪的禿鷲,輪番啄食著我所剩無幾的理智和尊嚴(yán)。
胃里空無一物,卻翻攪著酸澀的膽汁,喉嚨干得發(fā)痛。
我漫無目的地走著,只想盡快遠(yuǎn)離那棟象征著權(quán)力與屈辱的市政大樓,遠(yuǎn)離那個被“眼睛”時刻注視的牢籠。
街道兩旁的霓虹燈開始閃爍,為這疲憊的城市披上一層廉價的、虛假的熱鬧外衣。
行人匆匆,各自奔向歸途或歡場,只有我,像一個被世界遺棄的孤魂,拖著破碎的軀殼在光影中游蕩。
就在我拐過一個相對僻靜的街角,試圖讓冷風(fēng)稍微吹散一點(diǎn)腦中混沌時,一個身影突兀地攔在了我的正前方。
高跟鞋,短得令人側(cè)目的裙擺,在昏黃路燈下反射著廉價亮片的低胸緊身上衣,露出一截與年齡極不相稱的、刻意鍛煉過卻難掩松弛的腰腹。
最扎眼的是她頭上那頂純白色的棒球帽,帽檐壓得很低,帽檐下是濃妝艷抹的臉,極力模仿著時下年輕女孩的潮流,卻透著一股濃烈的風(fēng)塵氣和刻意的扮嫩感。
“Hallo,亨泰集團(tuán)蘇紅梅為您服務(wù)?!?/p>
“蘇董…………你又來……”
又是她!
像一塊甩不掉的、散發(fā)著高檔香水味的狗皮膏藥!
一股混雜著厭惡、煩躁和某種被侵犯的怒意瞬間沖上頭頂,暫時壓過了疲憊和絕望。
昨夜那不堪的一幕,母親在李偉芳身下承歡的影像,如同毒蛇的信子,狠狠舔舐著我的神經(jīng)。
我停下腳步,身體因強(qiáng)抑的怒火而微微發(fā)顫,嘴角卻不受控制地扯出一個冰冷而充滿譏誚的弧度。
“蘇董?”
我的聲音沙啞,帶著毫不掩飾的疲憊和濃重的諷刺。
“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怎么,今晚又有空來‘體察民情’,順便……裝嫩?”
我的目光毫不客氣地掃過她那身堪稱“災(zāi)難”的裝扮,刻意在超短裙下暴露的、包裹著黑色絲襪的腿部,以及低胸領(lǐng)口擠出的事業(yè)線上停留,最后定格在那頂刺眼的白帽子上。
“呵,”
我嗤笑一聲,語氣刻薄得像淬了毒的冰渣。
“這身行頭……還有這頂帽子,蘇董是剛從哪個大學(xué)城的夜店出來,還是以為自己是來參加校園十佳歌手大賽的在校女大學(xué)生?您這年齡……”
我故意拖長了尾音,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的針,“都快趕上我媽了吧?這么折騰,不累么?”
我等著她惱羞成怒,等著她氣急敗壞。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蘇紅梅非但沒有動怒,反而像是被我的話點(diǎn)燃了某種詭異的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