藺紹策馬在前,黑袍獵獵,雨水順著他的眉骨流下。身后的蘅蕪緊隨其后,素白衣裙早已沾滿泥濘,發(fā)絲貼在臉頰,慕少白落后半步,一手握韁,一手撐著油紙傘,傘大半偏向蘅蕪,自己大半個(gè)身子暴露在雨中。
“玄山八百里,荒無人煙,你說這隱醫(yī)三年前就失蹤了,他真會(huì)在這?”慕少白喘著氣,聲音里帶著質(zhì)疑。
“他不在,也一定有人知道他在。”蘅蕪聲音平靜,目光始終望著山頂,“只要他曾存在過,就會(huì)留下痕跡。”
藺紹沒說話,只是抬手一揚(yáng),勒馬停在山腰岔路前。前方小徑隱入濃霧,石階上長滿青苔,多年無人踏足。
“就在這上面?!鞭渴忀p聲道,“他從不下山,但會(huì)收留迷路的樵夫,賜一碗藥湯,便能活過寒冬。他曾說,醫(yī)者不救帝王,只救蒼生?!?/p>
慕少白嗤笑:“聽上去像瘋子。”
“可瘋子,有時(shí)比清醒人看得更透?!碧A紹終于開口,聲音低沉,“若天下醫(yī)者皆聽命于宮,那他便只能藏于山林。”
三人棄馬步行,攀上最后一段陡坡。
草廬靜立于崖邊,茅頂壓著青石,門扉半掩。院中曬著幾筐草藥,卻被雨水打濕,一片狼藉。
藺紹推門而入,屋內(nèi)空無一人,爐火熄滅,案上攤著一本泛黃醫(yī)書。
“人不在?!蹦缴侔滓荒_踢翻藥碾,“白跑一趟!小禾還躺在榻上等死,我們卻在這看一本瘋子寫的字!”
“等等?!鞭渴彾自趬?,指尖撫過地面一道淺淺的刻痕,那是一顆心的輪廓,七竅分明,中央裂開一道縫隙。
她呼吸微滯。
這一幕,她見過。
她沒說話,只是緩緩站起,望向門外。
雨不知何時(shí)停了。
一個(gè)佝僂的身影出現(xiàn)在院外石階上,披著破舊蓑衣,頭戴竹笠,手里拄著一根枯枝,慢悠悠地走來。
他停在門口,緩緩抬頭。
臉上溝壑縱橫,眼神卻清亮如星,直直落在蘅蕪臉上。
“你……來了?!崩项^聲音沙啞,像是多年未曾開口。
蘅蕪?fù)滓豢s,指尖微顫。
她竟說不出話。
老頭卻笑了,轉(zhuǎn)身走進(jìn)屋,從墻角取下一個(gè)紫檀木匣,輕輕打開。
匣中,靜靜躺著一顆心。
非血肉,似玉非玉。
“七竅玲瓏心?!崩项^低語,“百醫(yī)爭搶,只為得其一竅之秘。誰能解?解得開,我便隨你們走。”
藺紹上前一步,凝視那心:“如何解?”
“用你想救人的念頭,觸它。”老頭將木匣推至三人面前,“心若有執(zhí),便不得通;心若無執(zhí),自可七竅皆明。”
藺紹伸手,指尖觸及那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