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間,到了中午飯點,很多同學餓得有氣無力,他們直起身子,發(fā)現(xiàn)剛才的老師已經離開,應該是去食堂吃飯去了。
“老師自己跑去吃飯,讓咱們在這里悶頭做金工錘。”有學生開始抱怨。
“做個錘子,不做了,咱們走!”不知誰喊了一嗓子,人群頓時騷動起來。
許多同學跟著起哄,陸陸續(xù)續(xù)走了幾個,沒多久,又有同學放棄制作。
剩下的人朝實訓車間里觀察了一遍,沒人值守,也沒人規(guī)定不許吃飯,倒不如吃完飯再來繼續(xù)做,不吃飽哪兒有力氣干活。
“一群吃貨!”王北??粗麄冴懤m(xù)往外走,故意把銼刀摔在工作臺上。
“吃貨總比棒槌強?!彪x開的同學反唇相譏。
“王北海,你咋還不走,先前是誰說這玩意傻子才做?現(xiàn)在你是不是承認自己是那個傻子?”走到門口的同學回頭挖苦。
“你這個二把刀,你算什么玩意兒,也敢來評判老子,還不快滾,當心老子一榔頭把你腦漿敲出來,中午拌飯吃?!蓖醣焙Uf著舉起手中半成品錘子朝著那同學攆去,那同學嚇得落荒而逃,剩下的同學哄笑起來,卻見楊南生不知何時站在了門口。
楊南生望著陸續(xù)離開的同學沒有任何阻攔的意思,反而對實訓車間里的其他觀望的學生喊道:“都快去吃飯吧,別餓著了?!?/p>
其他學生聞言再沒了顧慮,紛紛起身離開。
“這位同學,你不跟他們一起走嗎?”楊南生站在王北海面前饒有興致地問。
“飯啥時候不能吃,我現(xiàn)在對做個錘子比較感興趣?!蓖醣焙Uf話間依舊心無旁騖專注手中的活兒,竟頭也沒抬。
窗外忽然有人大喊:“大海,找你半天了,下午沒課,打籃球去?!笔撬乃傈h扒著窗臺約他打籃球,王北海置若罔聞,手里的砂紙繼續(xù)來回打磨。
午飯過后,吃過飯的學生陸續(xù)回來準備繼續(xù)做未完成的金工錘,卻被楊南生在門口攔住。
“你們可以走了?!?/p>
“老師,啥意思???我們還沒做完呢!”學生們不解。
“屬于你們的精工鍛造已經結束了。”楊南生看著他們愕然的臉卻平淡地說道。
“先前明明是您說可以吃飯的,現(xiàn)在又將我們拒之門外,這也太坑了!”有學生不服,站出來抱怨。
楊南生笑著搖頭背過身去,反手關上了實訓車間的大門。
實訓車間里只剩下七名同學在認真的做著金工錘,但這七名同學對于楊南生來說已經夠了,精工不在多,在精。
王北海握著初具雛形的錘頭,金屬的冷硬在掌心里竟透出些微溫度。陽光透過窗戶灑在臺面上,45號鋼以另一種形態(tài)泛著冷光,他忽然看懂了游標卡尺的奧秘,當外測量爪貼合端面時,那點略帶阻力的觸感,是人與工具磨合的默契。鋸床切開圓鋼時,火星濺在面罩上的噼啪聲,下料后100。00mm的精確長度,都在告訴他:精度不是數(shù)字,是屏住呼吸才能完成的修行。
天漸漸黑了下來,實訓課接近尾聲。裝錘柄時,車床的旋轉聲和攻絲的嗒嗒聲混在一起,當
M8螺紋孔旋入白蠟木柄,王北海用卡尺測同軸度,金屬表面映出自己的影子——那個曾把“差不多得了”掛在嘴邊的刺頭,正被
0。05mm的誤差慢慢修正。
“你們鍛造的是金工錘……”楊南生看著他們登記名字,手里的錘子還帶著體溫,“而我要鍛造的,是你們的精工精神。”
七把金工錘整齊放在操作臺上,在燈光下閃著寒芒,楊南生滿意地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