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把金工錘整齊放在操作臺上,在燈光下閃著寒芒,楊南生滿意地點點頭。
“咕咕!”
這時,王北海的肚子突然發(fā)出咕咕聲,他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是肚子不爭氣,不能怪他。
“同學們,這堂實訓課你們完成的非常好,我請你們去食堂吃飯?!睏钅仙吲d地說道,今天的北航他沒有白來。
“老師,哪兒能讓您請客呢!我……我也請不起!”王北海還想充大款,可是錢包不允許呀。
“不用客氣,我未來的同志們!”
楊南生說完徑直朝著食堂走去,留下七名學生滿臉錯愕,隨后,快步跟上。
夜幕降臨的北航校園,路燈在樹影間投下暖色的光暈,荷塘里枯萎的荷葉邊結著冰棱,幾只藤鴨縮在石墩上打盹。一輛軍綠色吉普車呼嘯著開進了校園,兩名穿著中山裝的中年男人神情嚴肅的找到楊南生,簡短的貼耳交談后,楊南生便跟著來人上了吉普車匆匆趕往科學院力學研究所。
從單位出來時,漆黑的夜空又刮起了雪,西北風卷著雪粒子撲來,楊南生身上多了件厚實的軍綠大衣,他裹緊了衣服,眼神卻變得愈發(fā)炙熱。
還是那輛吉普車,帶著楊南生消失在夜色中,沒過多久吉普車在一處泛著昏黃燈光的胡同口停下,楊南生下車與那司機擺擺手,穿過胡同快步朝家中走。
北方的冬天干冷得厲害,尤其夜里,西北風嗚咽著刮過胡同,研究所家屬區(qū)一處小院門被敲得很急。
莘耘尊聽到院外急促敲門聲,趕緊放下手里的活計從屋里出來開門,見自己的丈夫楊南生裹著一身寒氣進來,肩上落著雪。
“快點兒把門鎖上!”楊南生回身沖妻子說道。
“吃飯了嗎?鍋里給你留了紅薯,我去廚房給你熱熱?!陛吩抛痍P切地問,在屋門前嫻熟地用雞毛撣拂去丈夫身上的雪花。
“在學校食堂吃過了,先進屋,有事請你幫忙?!睏钅仙詭衩氐乩拮舆M屋,反手插上門閂。
屋里點著油燈,光線昏黃,楊南生脫下軍大衣,從內側掏出折疊的圖紙,宣紙背面還隱約透著藍色的線條。“你把這圖紙縫在我棉襖里面,別問為什么,也別打開看?!?/p>
“我懂!這些年跟著你,這點覺悟還沒有?”莘耘尊接過圖紙,感覺紙頁挺厚,上面有硬實的棱角。她找來針線,在油燈下拆開棉襖內襯,油燈芯時不時爆出火星,映著她紅撲撲的臉。
莘耘尊穿針引線,手法嫻熟,許久之后,衣服的棉花與粗布之間就被縫制了隱秘的夾層,她將圖紙塞進夾層里,然后仔細地縫合起來。
楊南生在一旁看著,忽然說:“這東西比我命還重要!”
莘耘尊拿針的手頓了一下,抬頭看他,見他眼神鄭重,便低下頭繼續(xù)縫,針腳走得又密又緊,生怕哪里不結實。她心里知道丈夫干的是大事,這么多年來,早習慣了不多問。縫完后,她用手按了按棉襖內側,感覺不到明顯的凸起,才稍微放心。
第二天凌晨,天還沒亮,研究所家屬院就有了動靜。老常、大民幾家都在收拾行李,院子里靜悄悄的,只有收拾東西的輕微聲響。莘耘尊幫楊南生整理好行李,看著他,想問這次是去哪里,話到嘴邊又改成:“啥時候能回來?半年,還是一年?”
楊南生看著她,沒說話,只是搖搖頭。
莘耘尊明白他的意思,不再多問:“知道了,不該問的不問,你放心去吧,我會守好這個家,等你回來?!?/p>
幾輛軍綠色的吉普車停在胡同口,楊南生和幾個穿中山裝的人上了車。家屬們只能站在門口看著,誰也沒大聲說話,直到車子開遠,消失在胡同拐角。
與此同時,北京航空學院學生宿舍里,王北海還在睡夢中就被同學叫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