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現(xiàn)在,她一路從容塵山派去往南邊的出塵山派,經(jīng)過大大小小數(shù)十個普通人居住的城和村,見到最多的卻是食不果腹衣不蔽體的流民。大片的田地荒蕪寸草不生,許多個村落都空無一人,被野草枯木覆蓋。
七年,她在黑室里的七年,外面的世界發(fā)生了不少事。天氣反常作物不長,各種旱災(zāi)洪水蟲災(zāi)地動接連不斷,對于普通人來說,這種頻繁的災(zāi)難帶來的影響是毀滅性的,越來越多的人死去,或是離開無法生存下去的家鄉(xiāng),遷徙至其他有可能好一些的地方。
江澄在這個世界第一次殺人,殺的不是修士,只是一個普通人,甚至只是一個餓的腹中雷鳴不斷的人,并不費力,連劍也沒用上。
當時那個男人追著一個孩子,手里舉著一把豁口鐮刀,狀似瘋魔。而那個孩子細瘦伶仃,身上沒有二兩肉,一邊跑一邊哭喊著:“不要吃我!”
江澄將那瘋魔的男人往后一掀,就將他打飛到了兩米之外,那男人輕的出乎江澄的意料,再一看,那剛才還要殺人的男人已經(jīng)斷氣了,如此輕易。而被江澄救下的那個孩子看到,卻并沒有像江澄想的那樣露出劫后余生的喜悅,而是跌跌撞撞的跑到那男人身邊,嗚咽的喊著爹爹。
江澄這才知道,這個要殺了孩子吃掉的男人,是這孩子的親生父親。人餓極了,是會吃人的。縱使江澄再如何隨遇而安,也無法輕易的接受這樣的慘劇時時刻刻發(fā)生在面前。
于是她不再去凡人的城,只去有修士住的修真城池。修士住的城池和凡人的城池截然不同,沒有流民,看著還是個太平盛世。然而只要往那酒肆客棧一坐,就能聽到在此聚集的修士們談?wù)摷磳⒌絹淼拇蠼佟?/p>
這些修士有散修,也有一些修真宗門以及修真世家子弟,聚在一處討論著一些各自知曉的消息,偶爾也有人說起凡人慘狀,俱都搖頭嘆息。
沒人說得清那個所謂的大劫到底是什么,只是人人面上都不免嚴峻擔(dān)憂,路上的修士也多是行色匆匆,少見有瀟灑談笑的修士。
不管在哪里,似乎都被一股壓抑而沉重的氣氛所籠罩。
而且修士所在的城池,雖然沒有流民,卻也有一些心術(shù)不正的修士趁著人心惶惶的時候出來作亂,那被江澄殺死的旗城四鬼就是四個才筑基期的小修士,因為學(xué)了些旁門左道,禍害了不少良家女子和女修。
哪里都不太平,但她不能因為不習(xí)慣就躲著,遇上不喜歡不接受的事情,縱使閉著眼睛也沒有用,江澄從來不是個會逃避的人,所以她調(diào)整好了心態(tài),就再也沒有特意避開凡人居住的城池和村落了。
這一路她看了太多慘劇,也看了太多值得感動的場景,人性的善與惡在眼前的災(zāi)難中展現(xiàn)的淋漓盡致。她每次看到那些努力想要活下來的人們,就會忍不住想:我能做些什么?
她不求報答,也不想當個人人稱頌的善人,她只想讓自己好受一些。
于是江澄的靈石花的越來越快。在修真城池的獵榜上接那些剿滅惡徒的任務(wù),得到了任務(wù)賞金,大部分都換做了糧食衣物藥物等東西,到凡人城池的時候,再將這些東西交到值得信任的人手中。
這些東西很快就會成為災(zāi)民果腹的食物、救命的藥和御寒的衣服被褥。能救多少人江澄并不關(guān)心,她做了自己能做的,力所能及問心無愧。
就是靈石花的實在太快了,剛進兜還沒捂熱就用光了,實在心疼。上次在一個修真城池看到一套好好看的衣服也沒舍得買!
哦,當然也有那套衣服是女裝的原因。她現(xiàn)在這個翩翩公子外表,穿個女裝走出去,她怕嚇著人。
又把剛賺來的靈石畫了七七八八,江澄嘆氣,看了一眼破損城門上掛著的諧原城三字。諧字的偏旁掉色,看上去像皆原城。
城門大開,進出的人卻不多,城門也沒有守衛(wèi),城墻根或躺或坐著一些衣衫襤褸的人,也不知是死是活。
往城里面走,江澄想著該到什么地方去找人托付這些食物藥物。城中有不少坍塌的房屋,應(yīng)該是前不久經(jīng)歷過地動,現(xiàn)在還有人在廢墟上翻找東西。另一邊有一群人在搭建房屋,就是那種幾塊木板拼在一起的小屋子,只能擋擋風(fēng)。
江澄看了一會兒,上前找了個面善的大嬸詢問了一下城中在救助流民的人家。之前的城一般都是富商善人或者正派清官,這個大嬸聞言卻說:“是一群寺里的師父,都是菩薩心腸哦,救了不少人,真真是佛祖派來救苦救難的菩薩,要不是那群大師,我的孩子都還埋在土里……”
大師?一群大師?江澄有些微妙的預(yù)感。
這個預(yù)感馬上就成真了,她才走出十幾步,就看到不遠處一片更大的廢墟上,十幾個反光的光腦袋,那些光著膀子一身金光閃閃,在廢墟上揮汗如雨搬石頭撬木頭的,為首不正是那年她在上云寺看她最不順眼的那個怒目金剛——刑戒大師嗎?
在江澄看到刑戒大師的時候,那位大師也注意到了她的目光,虎目瞪過來,先時還有些疑惑不解,等江澄笑嘻嘻的給他招了個手,刑戒大師大概認出她來了,立馬變了臉色,濃眉一豎就吼道:“師祖不在此處,你速速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