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7章
又說了一會兒話,陸琬帶著折柔去花廳入席。
郡伯府準(zhǔn)備的席面果然極其豐盛,雕花蜜煎、玉蟬羹、燒羊頭、間筍蒸鵝、水晶膾……還有潘樓新近釀造的小槽珍珠紅,配著晶瑩剔透的瑪瑙酒盅,堪稱色味俱絕。
絲竹奏起,同座的親眷們推杯換盞,言談歡笑,席間氛圍越發(fā)熱鬧,折柔心情不由松快下來,笑著同陸琬滿飲了幾盞,喝得很是盡興。
等到宴席散了,折柔和陸琬道過別,帶著小嬋走出內(nèi)院,陸諶正等在馬車前,瞧著清清爽爽的,顯見是沒喝多少酒。
折柔卻已醉意微醺,身上一陣陣地泛起熱意,走路都有些打飄,輕輕喚他:“陸秉言?!?/p>
陸諶愣了一瞬,忙上前幾步,從小嬋手里把人接過來,低聲問:“喝醉了?”
她搖頭,仰臉笑看著他,雙頰暈紅,“我沒醉。”
陸諶勾唇笑了笑,要扶她去登馬車,折柔不肯,她身上有些熱,想在巷子里走一走,吹吹清涼的晚風(fēng)。
走出郡伯府后角門的小巷,陸諶轉(zhuǎn)過身,背對著她,拍拍肩膀,“來,我背你?!?/p>
夜風(fēng)微涼,折柔的酒醒了幾分,聞言有些臉熱,“這是外面。”
陸諶笑了,把她胳膊搭到自己肩上,一彎腰直接將她背了起來,“這條巷子僻靜得很,沒有旁人?!?/p>
暮色四合,最后一點(diǎn)夕暉被路邊的枝椏層層篩過,斜斜灑下一蓬柔軟的暖色。
折柔趴在陸諶結(jié)實(shí)的背脊上,胳膊松松環(huán)著他的脖頸,抬眼就能看見他頸后黑密分明的發(fā)尾。
忽然想起從前在城隍廟的一樁小事。
當(dāng)年陸諶吃過了許多苦頭,終于能重新站起來,如常人般慢慢行走,那日他們歡喜極了,陸諶自己走了兩遍還不夠,非要背起她再試試。
彼時兩個人還沒有互通情意,她小心翼翼地伏上少年勁瘦的背脊,鼻間都是他身上干凈的皂角香??粗谘矍暗目∈輦?cè)臉,她心如擂鼓,猶豫了許久,終于借著他腳下不穩(wěn),唇瓣輕輕撞上了他的后頸。
溫?zé)?,柔軟?/p>
只是一觸即離,她卻心跳飛快,臉頰熱得發(fā)燙,手心里膩出一層薄汗,全然一副做賊心虛的模樣。
直到見他毫無所覺地將她放下來,她才長長地吁了一口氣,可隱隱地,哪里又浮起點(diǎn)說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現(xiàn)在想想,陸秉言那時候可真傻,讓人輕薄了都沒察覺。
不過這樣一樁小事,她并不打算告訴他,且讓他傻著罷。
她不是自苦的性子,先前被勾出來的那點(diǎn)若有似無的輕愁早已消散干凈,迎面夜風(fēng)旖旎溫柔,折柔心情忽而變得很好,忍不住把臉埋在陸諶寬闊的肩膀上,唇邊悄悄漾起笑意。
她很小的時候,爹娘就都不在了,沒有靠山,沒有人疼。在醫(yī)館里,她要討好叔嬸,要幫堂兄堂姐洗衣襪,受了委屈也不敢哭,怕被嬸娘瞧見罵她晦氣,還會扣她本就不多的餐飯。
那時候她就暗暗對自己說,不能一直寄人籬下,將來要靠自己腳踏實(shí)地地活。
如今也是一樣,她不能把自己立足的根基都扎在別人身上,哪怕那個人是陸諶。
今日伯府的宴席就是個不錯的開頭,她心里很歡喜。
除去顧七娘的那一點(diǎn)小波折,她頭一回出門交際,可以算是頗為順利,心中也有了底,若是遇到言辭機(jī)鋒,她大抵能應(yīng)付得來,不必吃悶虧,也不會給陸諶丟人。
等往后再開一家成藥鋪?zhàn)樱焉饨?jīng)營起來,在上京有了自己的立身之本,哪怕沒有家世依傍,她也會有更多的底氣,能與陸諶并肩,與他做真正的“伉儷”。
想一想,便讓人充滿希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