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清妍的身影消失在長廊盡頭,清河書臺上的氣氛瞬間像被掐斷了脖子的琴弦,徹底沉了下去。
那些懷著心思前來的書生,一個個垂頭喪氣,像打了霜的茄子般無精打采,目光陰沉沉地落在趙文彥身上,恨不得當場將他剁成肉泥。
本是鯉魚躍龍門的良機,卻被這混賬一口氣攪得稀爛。
趙文彥被那一雙雙幾乎要噴出火來的眼睛盯得心頭發(fā)毛,額角沁出冷汗,連大氣都不敢多喘一口,急忙低下頭,悄無聲息地鉆進人群,腳步慌亂地朝書臺外逃去。
蘇懷謹目送著那道倉皇的背影,唇角微微一勾,眼底掠過一絲快意
他向來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性子,可若有人一而再地挑釁,他絕不會裝作沒看見。
趙文彥昔年仗勢欺凌原身,今日又在眾目睽睽之下譏諷自己,真當他還是那個任人揉搓的廢物?
如今讓他在全場人面前灰頭土臉,蘇懷謹心底只覺痛快,非常痛快。
臺上漸漸安靜下來,零零落落的書生低聲議論,眼神或敬或嫉,齊齊落在蘇懷謹身上。
張夫子緩步走到他近前,負著手,細細打量了他一眼,這才捋著胡須,長嘆道:“可惜啊,可惜……雖說詩文只是小道,但以你這信手拈來的才情,若再勤于學(xué)問,將來未必不能在朝堂立足,為國為民?!?/p>
他語氣里帶著真心的贊嘆,卻又夾著幾分惋惜,仿佛看見一塊良玉被塵土掩埋,明明能照亮九霄,被困在贅婿這方斗室之中。
蘇懷謹唇角微彎,拱手淡笑道:“夫子謬贊,晚輩不敢當?!?/p>
不遠處,何夫子臉色陰沉如墨,眼底的陰狠幾乎要溢出來。
方才在詩會之上,自己引以為傲的得意門生被逼得灰頭土臉,如今又親耳聽見張夫子當眾夸贊蘇懷謹,這無異于在自己臉上連扇幾巴掌。
他抿著唇,雙手在袖中死死攥著,胸口憋著一股火,幾乎要將牙齒咬碎。
“此仇……日后必報。”
狠狠地瞪了蘇懷謹一眼,何夫子袖袍一甩,轉(zhuǎn)身大步離去。
張夫子望著他的身影消失,收回目光,又看向蘇懷謹,神色猶豫片刻,才低聲道:“蘇小子,你這才情,實在不該困在魏家做個贅婿……若你有意,我或可引薦幾位舊友,為你另謀出路?!?/p>
脫離魏家?
聽見這句話,蘇懷謹心頭猛地一震,心跳不由自主地快了半拍,然而這股涌動才剛起,就被他硬生生壓了下去。
靠人,終究靠不住。
想要擺脫魏家的束縛,還是得憑自己。
若貿(mào)然答應(yīng),能順利離開自然是好,可一旦引得魏家打草驚蛇,將自己困死在榮園,那便得不償失。
打定主意后,他斂起心思,面上帶著恰到好處的笑意,拱手道:
“多謝夫子厚愛,若日后真有這方面的打算,定會登門求助?!?/p>
張夫子聞言輕輕頷首,不再多言,但眼中那抹惋惜卻更濃了幾分。
在他看來,這年輕人恐是舍不得魏家的榮華富貴,嘆息一聲,又搖了搖頭,轉(zhuǎn)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