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鹿玉堂走后,她不敢再動筆,因為不會再有人替她暖著水,讓她舒適地將一手墨臟洗去,碰著了冷徹的井水,會使地變得懦弱。
有時被曲練硬拉著上街去買書,或是曲爺喚人送來多少討她歡心的玩意兒,她都意興闌珊。
近來,她連書也不讀了,時常坐在曲府大門前的石階,看著前頭走過來晃過去的路人,天真地以為在人群之中可以見到鹿玉堂的身影。夜里,她睡在鹿玉堂睡過的床榻上,憨傻地想著若是鹿玉堂忘了拿什么東西而潛回曲府,她也好人且刻醒來,不至于因為貪睡而錯過他。
被他養(yǎng)出來的習(xí)慣,讓她越來越早起,她分不出來她是淺眠還是壓根一夜沒睡,總覺得無法睡沉,一丁點的風(fēng)吹草動都會讓她驚醒,匆匆奔下床,滿屋子叫著他的名字,以為他回來了,等她跑完屋里屋外每一個角落,發(fā)現(xiàn)不過是只誤闖的貓兒所發(fā)出的聲響,她就會難過地抱頭痛哭,幾乎要被失落滅頂。
「原來望夫石是這么形成的,我大開眼界了?!骨毑皇枪室庹f笑。曲府大門前又坐著小小身影,襯著憂傷的夕陽余暉,將那道孤影拉得好長好長。
他記得一大早他領(lǐng)著兩名長工到門前灑掃時,她就不知在那兒坐了多久,中午他隨著主子到書肆去,她還是在那兒,現(xiàn)在日頭都快下山了,她還是在那兒,讓他不由得有感而發(fā)。
有好些人不認識這名被主子藏在曲府禁地的重要姑娘,還當(dāng)她是路邊乞兒,想要驅(qū)趕她。要不是他親眼瞧見有奴仆正準(zhǔn)備拿掃把趕她而出聲制止,她恐怕早被人當(dāng)落葉掃開了————「她花這么久的時間坐在那里發(fā)呆,為什么不多去寫些字?!」曲無漪想的卻是這回事。
「她一握筆就哭,拿她沒轍。」
曲無漪要走進府前,突地頓步?!杆泄怨杂蒙艈幔吭趺从X得才幾天沒見那丫頭,她整整瘦了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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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菜都有吃,但都是少少幾口。我也吩咐廚娘弄些姑娘家最愛的糕餅、小餃子,她幾乎是嘗半口就擱下了,連她最喜歡的芝麻大餅我都讓人特地將餅鋪老板聘回來專程為她做餅,這更慘,她一聞到芝麻大餅的香味,眼淚馬上掉下來,害餅鋪老板誤會他賣的餅有多難吃,讓她難過到泣不成聲,也跟著哭了……我兩頭不是人呀。」連他曲練也想哭了?!钢髯?,這樣下去不行,咱們曲府前的石獅子又要添一只了?!?/p>
左雄獅,右雌獅,中間再佇只天香小獅,三獅動也不動,在曲府門前鎮(zhèn)邪保平安。
「一點也不好笑的玩笑。」曲無漪賞曲練一記白眼。
「屬下是認真的。主子,反正您這么疼天香,不如再把鹿玉堂找回來吧?」
「被趕出曲府的人,永不再續(xù)用,這是我向來的習(xí)慣,你忘了嗎?」
「不敢忘,只是覺得天香怪可憐的,您沒瞧見過她在大半夜連外袍也不披,沿著府里那片湖找鹿玉堂的模樣……我上前去瞧,她哭著要我?guī)退衣褂裉?,一直說他回來了,只是在氣她,不出來和她見面,說什么他就躲在竹舍里……再這么下去,我真怕哪一天她找人找到了湖里去。」曲練說得婉轉(zhuǎn),不過他是真的擔(dān)心天香這丫頭會撲通跳進湖里去尋短。
「她只是一時之間不習(xí)慣鹿玉堂離開,等我找到了新的人給她,說不定她又會恢復(fù)以往。并不一定非要鹿玉堂不可,他沒那么重要。你找個人整日守著天香,寸步不離。」省得她出什么意外。
「主子,您怎么會說出這種話呢?」曲練一嘆。
「哪種話?」
「說鹿玉堂沒那么重要。」
曲無漪還以為曲練要說什么,撇唇嗤笑?!改阏J為鹿玉堂很重要?」
「屬下的意思是,我以為您會比較理解天香的心情,畢竟您近來不也是如此?若說鹿玉堂之于天香沒那么重要,那程府主子之于您,您又為何會放不下?」知道自己說出這些話,一定會挨主子的教訓(xùn),所以曲練足足大退一步才敢說,說完就認命等著主子掌他嘴。不過他等了許久許久,主子只有瞪他,卻沒有打他……曲練覺得怪,喚了聲,「主子?」
他不是討挨打,而是……不習(xí)慣。
好半晌,曲無漪認同了曲練的話。換成是他,若不是遇到他想要的那個人,換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