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儼兒!我不該誤教了你,讓你誤以為你是漢人。我當及早讓你知曉,你雖有一半血統(tǒng)來自異族,但你永生永世,是我魏家之人!及至今日一切,全是我鑄成之錯!你如今要走,莫非是懲罰外祖母的教養(yǎng)之錯?”
徐夫人說到情動之處,落下雙行之淚。
魏儼目中亦有隱隱淚光。
“外祖母!你非但教養(yǎng)無責,對我反有養(yǎng)育之恩!我亦知你乃出于關愛,這才亂了心神遲遲未教我得知!我感恩不及,何來懲罰之說?今日之錯,實在全錯于我己身!與外祖母又有何干!”
徐夫人道:“你既不怪我,何以定要一意孤行?”
魏儼閉了閉眼。睜開道:“錯全在我,在我血脈里的天生邪惡和不正心術!外祖母,你從不知道,從我懂事之時起,我就想為何我同姓魏,我年長了二弟,我之才干亦得旁人認同,為何二弟天生注定便是家主,而我只能是一旁家臣?這念頭十幾年來,一直如影隨形如蛇般鉆入我心,我縱然痛恨,卻驅(qū)之不去!從前我尚能克制。三年之前,當我從找到了我的匈奴人口中得知了我的身世之后,這惡念便日益滋生,我再也無法擺脫!”
徐夫人面露震驚。一旁魏劭也定定望著魏儼,神情微僵。
“我妒忌二弟,我亦恨造化不公!二弟天生家主,才干出眾,娶妻佳人,我卻有什么?”
魏儼神色怪異,似笑非笑,“外祖母,我從小,你就聘請洛陽太學博士對我諄諄教授。我卻只記住了一句話,寧為雞頭,不做鳳尾。外祖母,是孫兒辜負了你。我父系血脈的邪惡,注定我將無法安耽于魏家家臣的身份!我也不是君子!我的心術令我從來都做不成所謂君子!如今事已至此,縱然外祖母和二弟不計前嫌,我自己是無顏再留。勉強留下,我也再難做回從前的那個魏儼了!我也將遭受日日夜夜的折磨痛苦。外祖母,孫兒求你,不如放我離開,叫我得以釋放。”
“長兄!”魏劭猛地出聲喝止,“你竟敢在祖母面前如此大放厥詞!”
魏儼轉(zhuǎn)頭,望著魏儼,露出一絲苦笑:“二弟,我和你不同。你有大家之風。我若天生為兇徒,便走不來那君子正道。”
他轉(zhuǎn)向徐夫人,重重地叩頭:“懇請外祖母成全!”
徐夫人那只蒙了白翳的目中,此刻亦布滿了淚光,望著地上向自己叩頭的魏儼:“你以為去了異族,你便真能如你所愿,從此隨心所欲,為王稱霸?”
“成,我之幸。不成,我之命。雖死而無憾。”魏儼道。
魏劭猛地拔出長劍,劍尖抵向了魏儼咽喉,雙目血紅,一字一字地道:“你竟以為我會活著放你去匈奴?”
魏儼閉目,宛若求死之態(tài)。
魏劭呼吸漸急,劍尖一寸寸地刺向魏儼咽喉,微微發(fā)顫。
徐夫人定定地望著魏儼,忽然道:“罷了,人各有志。他一心求去,強留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