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兩個小時是姜檸有記憶以來過得最快又最艱難的兩個小時,在外面等著鍘刀落下的半小時一分一秒都很慢,現(xiàn)在卻覺得時間嘩啦啦過得好快,好像眨個眼的功夫,一小時就過去了。
但這兩個小時燕山雪很難受,盡管他竭力咬著牙不發(fā)出聲音,但姜檸看得出來,他額上和脖頸處、手臂上的青筋暴起,分明身體的每一處都很疼,卻還是努力壓制住不想讓她擔心。
兩人默默看著彼此,一句話也沒說,姜檸眼睛通紅,但沒再哭了,甚至還對著他輕輕彎唇笑了笑。
燕山雪倒是一直在流淚,眼角的淚水混著疼出來的汗水打濕了他的頭發(fā)。
黑漆漆的眼睫和眉毛濕漉漉的使得他的眉眼更具有沖擊力。
姜檸戴著手套的手拿了紙巾輕輕擦去他的眼淚和汗水,把他凌亂的發(fā)絲勾到耳后,
最后半小時的時候,燕山雪明顯反應更劇烈了,他的胸口用力的起伏著,被藤條捆起的手腳掙扎的力道更大,幾乎要把身下實木的大床掙動。
姜檸的手撫到他的唇上,捏著他的下頜道:“不要忍著,喊出來吧?!?/p>
燕山雪緊緊咬著牙,幾乎要把牙給咬碎了,對她搖搖頭,滿是痛苦的眼睛努力看著她。
姜檸揉開他的唇,手指撬開他的牙關(guān),燕山雪怕咬到她,連忙張開了唇,壓抑的疼痛從喉間溢出來。
他又哭了,一串串眼淚從眼角滑下來。
“你先……出去……好嗎?”然后用啞到不可思議的聲音幾乎是一字一頓地跟她說。
“為什么?”姜檸盯著他的眼睛,用同樣沙啞的聲音問。
“不想,你,看我……”
姜檸忍了許久的眼淚“啪嗒”砸在他的唇上,咸的。
“那你是想留給我一具尸體嗎?”
燕山雪搖著頭,他不想讓姜檸看到自己變成怪物的樣子,太丑陋了,他希望自己在姜檸記憶里一直是干干凈凈的,而不是現(xiàn)在這樣狼狽。
他閉了閉眼睛,已經(jīng)沒有開口的能力了,身體的每一寸皮膚都像是要爆開一樣,每一個細胞都在攻擊其他細胞,疼痛已經(jīng)成了常態(tài)。
等他再次被幾乎疼暈過去的力量刺激到猛地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jīng)沒有人類的意識了。
這之后的30分鐘姜檸就這樣默默的看著他,看著他像是被刮去魚鱗的魚一樣拼死掙扎,那雙溫柔沉靜的眼睛里看向她時是兇狠的猙獰的,帶著深切的痛恨。
他沒有意識了,周圍限制他活動的一切東西都是他的敵人,包括姜檸。
這30分鐘,是姜檸迄今為止最痛苦絕望的30分鐘,她什么也做不了,無能為力、束手無策,只能看著愛人一步步被沼澤吞噬,變成一個陌生的怪物。
30分鐘之后,燕山雪忽然安靜了下來,那雙痛恨著瞪向她的眼睛閉上,掙扎的手腳也落在了床上。
姜檸心里猛地一跳,連忙去探他的鼻息和脈搏,確認他還有呼吸和心跳之后,才稍稍松了口氣。
但現(xiàn)在是怎么回事,明明已經(jīng)過了兩個小時了,但燕山雪還活著,那是不是意味著,他已經(jīng)戰(zhàn)勝病毒了?
姜檸腦中思緒萬千,連忙站起來擦干眼淚跑了出去。
外面是久違的安靜,姜檸敲響了隔壁的隔壁家的大門。
柳和風從窗戶處看了看,見是她連忙打開了門。
“我找靈歡。”姜檸急促的喘息著。
一陣腳步聲過后,祝靈歡的聲音響起:“姐,我在呢,怎么了?”
“我想讓你幫忙看一下燕山雪,他感染了,但過了兩個小時的發(fā)作期之后,現(xiàn)在昏迷了?!苯獧幷Z速很快,即便心里已經(jīng)亂成了一團亂麻,但語氣還是竭力保持著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