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當揪著灰白的胡須,聲音里滿是恨意:"大漢氣數已盡!天子昏聵,奸佞當道,早該改朝換代!"祖茂望著帳外搖晃的燈籠,突然捂住臉,鐵甲縫隙里滲出哽咽聲:"伯符那孩子。。。當年得知馬將軍的死訊哭到嘔血,第二日就點兵要西進。。。"
程普的手指深深陷進掌心,想起孫策跨馬出征前的背影。燭火搖曳中,他喃喃道:"今年我們勢窮來投,馬將軍慷慨贈兵助將,揚州戰(zhàn)役時又幫我主先打下江東,打下江東后,寸土未取,只說伯符若成大業(yè),便是我馬超心愿。。。"他的聲音突然沙啞,"如今伯符去了,若能知道故人尚在,也能含笑九泉了。"
四位老將的鐵甲在寂靜中微微發(fā)顫,帳外江風卷著潮腥味灌進來,混著未干的淚痕。
魯肅見眾人淚痕稍干,方將羽扇輕敲掌心:"我家大王此番差遣,正是為探明伯符將軍死因。"程普聞言,手指無意識摩挲著腰間舊傷,將孫策中伏江夏、歸途遇刺的經過緩緩道來。
"不對!"魯肅突然起身,扇骨撞在案幾上發(fā)出脆響,"既在江夏中了黃祖埋伏未死,何以歸途反遭毒手?"他目光掃過四老將蒼白的面容,"莫非這船上。。。"
黃蓋重重嘆了口氣,鐵鞭垂在身側輕晃:"正是這話。那日接回主公時,他七竅滲血,分明是中毒之相。船上從親衛(wèi)到船夫皆有嫌疑——魏延一口咬定是二公子孫權下的手,可二公子反咬是魏延所為。"他頓了頓,鐵甲隨著嘆息微微起伏,"正是這般,才鬧得江東分崩離析。。。"
"且慢。"魯肅按住欲言又止的甘寧,韓當已一拳砸在桌上:"這樁公案至今沒個定論!"
"二公子乃伯符親弟,所言當有幾分道理。"魯肅沉吟道。"放狗屁!"甘寧突然踢翻腳邊酒壇,酒水漫過粗糲的氈毯,"我與魏延一起并肩作戰(zhàn),那漢子為孫家出生入死多少次?他若殺了孫伯符,能得什么好處?"他銅護腕撞在劍柄上,發(fā)出刺耳的聲響,"依我看,倒是那孫權,近來與江東世家走得太近!"
帳內氣氛驟然緊繃,程普望著案上搖曳的燭火,想起孫權掌權后屢屢壓制老臣的做派,喉間泛起苦澀。
魯肅輕搖羽扇,目光掃過帳中眾人:"無論幕后何人,總有水落石出之日。"他頓了頓,指尖叩了叩案幾,"何況有周公瑾主持公道,豈會查不出端倪?"
韓當聞言,重重嘆了口氣,捻須的手微微發(fā)顫:"公瑾與魏延同氣連枝,一口咬定兇手是二公子。。。"他話音未落,帳內忽陷入死寂,唯有銅燈芯爆裂的聲響。
"既是懷疑,便該拿證據說話。"魯肅神色肅然,扇骨在掌心轉了半圈,"若真是仲謀所為,自當給天下人一個交代;若有人栽贓,也絕不能讓忠良蒙冤。"
魯肅手中羽扇頓了頓,眼中閃過驚疑:"周公瑾如今在何處?他既是我家大王與伯符將軍的結拜兄弟,由他徹查此事再合適不過。"
程普突然摘下頭盔,重重砸在案幾上,震得酒碗里的殘酒晃出碗沿:"唉!當年馬將軍死訊傳來,主公又驟然離世,公瑾本欲主持大局,卻被老夫人急召入府。"他喉結滾動,聲音發(fā)澀,"偏偏那時主公幼子、仲謀與孫旭兄弟接連遇刺,所有線索都指向周郎。"
"這絕無可能!"魯肅猛地起身,扇骨在袖中發(fā)出輕響,"周公瑾豈是貪戀權勢之人?"
四位老將面面相覷,黃蓋率先打破沉默,鐵鞭無意識地敲擊著靴面:"我等追隨孫氏多年,豈愿見大權旁落?可周郎對刺殺一事始終未作分辯。。。"
"后來。。。"祖茂聲音沙啞,"他竟帶著親信反出江東,與吳郡山越沙摩柯合兵,占了半郡之地,說是撫養(yǎng)伯符幼子,卻是與江東對峙。"帳內燭火突然暗了暗,韓當捏著胡須的手微微發(fā)抖。
魯肅踉蹌著扶住桌案,想起當年揚州戰(zhàn)役,周瑜羽扇綸巾指揮若定的模樣。甘寧更是瞪大雙眼,酒碗"啪"地掉在地上:"這。。。這怎么就成了仇敵?"程普彎腰拾起頭盔,指腹撫過上面的舊痕,帳外江風卷著戰(zhàn)鼓殘音,隱隱傳來。
魯肅將羽扇按在案上,目光掃過四位老將染霜的鬢角:"四位將軍追隨孫氏半生,難道就此放任伯符將軍的死因成謎?"
帳內一片沉默。程普的手指無意識摩挲著頭盔上的裂痕,黃蓋的鐵鞭垂在身側,銹跡斑斑的鞭梢輕掃過牛皮氈毯。許久,韓當才嘆出一口氣:"子敬有所不知,公瑾性情剛直,自始至終不肯分辯一句。"
祖茂突然捶了捶胸甲,鐵甲碰撞聲里帶著哽咽:"仲謀繼位后,與江東世家往來過密。我等為穩(wěn)住軍心,日夜操練兵馬不敢懈怠??芍芾杉炔唤忉層龃桃稍疲中懈顡畬?。。。"他的聲音漸漸低下去,"如今兩方對峙,我們夾在中間,實在無從查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