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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孔雀東南飛（第2頁）

“不孝”二字，如同利刃，刺進(jìn)了蘭芝的心里。在東漢，“孝”不僅是對父母，也是對兄長——兄長如父，兄長的話，便是“父命”，不從便是“不孝”。蘭芝看著兄長決絕的眼神，知道自己若是不從，不僅會被兄長逼迫，還會連累母親。她沉默了許久，心中有了一個念頭——她可以假意應(yīng)允，然后找機(jī)會與仲卿告別，而后踐行自己的誓言。

蘭芝抬起頭，眼中帶著幾分異樣的平靜：“兄長，我嫁。但我有一個條件，成婚的日子，要定在三日之后?！眲⒅僖娝饝?yīng)，喜出望外，哪里還管什么條件，立刻點(diǎn)頭：“好，就依你！我這就去回了媒人。”劉仲走后，蘭芝回到自己的房間，拿出仲卿寫的信，眼淚一滴一滴地落在信上。她知道，三日之后，便是她與仲卿的訣別之日。

蘭芝應(yīng)允婚事的消息，很快便傳到了焦仲卿的耳朵里。那時的仲卿，剛剛擺脫母親的看管，得知蘭芝要嫁太守之子，如遭五雷轟頂。他瘋了一樣，騎著馬趕往劉家，心中只有一個念頭——他要見蘭芝，問清楚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仲卿趕到劉家時，蘭芝正在屋里梳妝，銅鏡里的她，面色蒼白，眼中卻沒有半分喜悅。聽到敲門聲，蘭芝知道是仲卿來了，她急忙起身，打開門，看到仲卿風(fēng)塵仆仆的樣子，眼淚再也忍不住，撲進(jìn)了他的懷里?！爸偾洌沂潜槐频摹碧m芝哽咽著，把兄長逼迫、自己假意應(yīng)允的事，一一告訴了仲卿。

仲卿抱著蘭芝，心中又痛又怒，他恨自己的無能，恨母親的固執(zhí)，更恨劉仲的勢利。他緊緊握住蘭芝的手，眼中閃過一絲決絕：“蘭芝，我知道你委屈。既然我們不能相守一生，那便一同赴死，在黃泉路上，再也沒有人能分開我們。”蘭芝抬起頭，看著仲卿的眼睛，眼中沒有恐懼，只有釋然：“好，我隨你去。三日之后，便是我們相聚的日子?！?/p>

兩人約定，成婚當(dāng)日，蘭芝會在出嫁的路上，趁人不備，投附近的清池自盡；而仲卿，則會在得知蘭芝的死訊后，自縊于焦家的庭樹上。他們還約定，死后要讓家人將他們合葬在一起，哪怕是在地下，也要相守一生。

離別時，兩人站在劉家的院子里，月光灑在他們身上，透著幾分凄涼?！爸偾洌阋Ｖ?，三日之后，我們再見?！碧m芝輕聲說，聲音里帶著幾分不舍。仲卿點(diǎn)了點(diǎn)頭，伸手拂去蘭芝臉上的淚水：“蘭芝，等著我，我不會讓你一個人走的?！闭f完，他便轉(zhuǎn)身離開了劉家，背影在月光下，顯得格外沉重。

成婚當(dāng)日，劉家張燈結(jié)彩，鼓樂喧天，太守家的花轎停在門口，紅色的轎簾在風(fēng)中飄動，顯得格外刺眼。蘭芝穿著一身紅色的嫁衣，被兄長攙扶著，一步步走向花轎。她的臉上沒有半分新娘的喜悅，只有一種近乎平靜的坦然。走到花轎前，她回頭望了一眼焦家的方向，在心中默念：“仲卿，我來了?！倍蟊沣@進(jìn)了花轎。

花轎一路前行，走到城外的清池邊時，蘭芝突然對轎夫說：“我有些頭暈，想下來透透氣?！鞭I夫們不敢違抗官夫人的命令，便停下了花轎。蘭芝走出花轎，看著眼前的清池，池水清澈，倒映著藍(lán)天白云，她深吸一口氣，而后猛地縱身一躍，跳進(jìn)了清池里。轎夫們見狀，驚慌失措，急忙呼喊救人，可等他們把蘭芝救上來時，蘭芝已經(jīng)沒了呼吸。

蘭芝投池自盡的消息，很快便傳到了焦家。當(dāng)時的仲卿，正在庭樹下徘徊，心中滿是不安，他一遍遍地看著太陽，等著蘭芝的消息。當(dāng)聽到蘭芝的死訊時，仲卿只覺得天旋地轉(zhuǎn)，他踉蹌著走到庭樹下，看著那棵曾經(jīng)與蘭芝一起乘涼的樹，眼中滿是絕望。

焦母見仲卿神色不對，急忙過來問：“你怎么了？臉色這么難看？”仲卿沒有回答，只是看著焦母，眼中帶著幾分怨恨：“母親，是你害死了蘭芝！是你毀了我們的一生！”焦母被他的眼神嚇了一跳，還想再說什么，可仲卿已經(jīng)轉(zhuǎn)身，走到庭樹前，解下自己的腰帶，系在了樹枝上。

“蘭芝，我來陪你了?！敝偾漭p聲說，而后便將頭伸進(jìn)了腰帶里，雙腳一蹬，結(jié)束了自己的生命。焦母終于崩潰了，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嘴里不停地喊著：“仲卿，是母親錯了，是母親錯了……”可此時的懺悔，早已無濟(jì)于事。

焦仲卿與劉蘭芝雙雙殉情的消息，很快傳遍了整個廬江郡。人們無不為這對戀人的悲劇感到惋惜，。焦家與劉家在鄉(xiāng)鄰的勸說下，終于同意將兩人合葬在一起，葬在廬江郡城外的小山腳下。

說來也奇，自兩人合葬后，墓前的松柏和梧桐長得格外茂盛，枝椏纏繞在一起，形成了一片濃密的樹蔭。更奇怪的是，每日清晨和傍晚，都會有一對鴛鴦棲息在墓前的梧桐樹上，發(fā)出哀婉的鳴叫，仿佛在訴說著他們的愛情故事。當(dāng)?shù)氐陌傩斩颊f，這對鴛鴦，是焦仲卿與劉蘭芝的魂魄所化，他們終于擺脫了世俗的束縛，在另一個世界里，相守在了一起。

焦仲卿與劉蘭芝的故事，并沒有隨著他們的死亡而消失。東漢末年，有文人聽聞了他們的事跡，深受感動，便以他們的故事為藍(lán)本，創(chuàng)作了漢樂府詩《孔雀東南飛》。這首詩全長三百五十余句，一千七百多字，詳細(xì)敘述了焦仲卿與劉蘭芝的愛情悲劇，語言質(zhì)樸，情感真摯，被譽(yù)為“樂府雙璧”之一（另一為《木蘭詩》）。

《孔雀東南飛》最初只是在民間流傳，后來被收錄進(jìn)《玉臺新詠》，得以保存下來。詩的開頭“孔雀東南飛，五里一徘徊”，以孔雀失偶徘徊，隱喻焦仲卿與劉蘭芝的分離之痛，奠定了全詩哀婉的基調(diào)；詩中“君當(dāng)作磐石，妾當(dāng)作蒲葦”的誓言，更是成為了千古流傳的愛情名句。

隨著時間的推移，焦仲卿與劉蘭芝的故事不僅在文學(xué)史上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還融入了廬江郡的地方文化中。當(dāng)?shù)匕傩諡榱思o(jì)念他們，在他們的合葬墓前修建了祠堂，名為“孔雀臺”，每年的清明時節(jié)，都會有百姓來這里祭拜，獻(xiàn)上鮮花和祭品，訴說著對這對戀人的懷念。

到了唐代，詩人李白曾路過廬江郡，聽聞焦仲卿與劉蘭芝的故事后，寫下了“孔雀東南飛，五里一徘徊?？蛷慕蟻恚瑏頃r月徘徊。妻死百數(shù)載，貞魂猶未歸”的詩句，表達(dá)了對他們愛情的敬佩與惋惜。宋代的蘇軾、陸游等文人，也都曾在自己的作品中提及這個故事，讓它的影響力進(jìn)一步擴(kuò)大。

如今，《孔雀東南飛》被選入中學(xué)語文課本，成為了無數(shù)人初識古典愛情悲劇的窗口；以他們的故事為藍(lán)本的戲曲、電影、電視劇，也不斷涌現(xiàn)，讓更多人了解到了這個發(fā)生在東漢廬江的生死絕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