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26章 英宗南坡店遇刺（第1頁）

元仁宗愛育黎拔力八達咽氣時，盯著床前的兒子碩德八剌，眼神里藏著三個字：別沖動。但這位年僅十八歲的新皇帝，顯然沒把這些放在心上。公元1320年，碩德八剌在大都登基，史稱元英宗。他穿著龍袍坐在皇位上，看著底下那幫彎腰鞠躬的大臣，心里只有一個念頭：這朝廷，該好好整整了。

英宗接手的元朝，說是"爛攤子"都算客氣。仁宗雖然搞了點改革，但蒙古勛貴的特權(quán)沒動，貪官污吏的根子沒除，鐵木迭兒（tiě

mu

diéér）這種權(quán)臣還在朝堂上作威作福。鐵木迭兒是武宗的老部下，仁宗在位時就敢貪贓枉法，仁宗脾氣好，沒辦他，結(jié)果這老頭越來越囂張，連英宗的東宮舊臣都敢陷害。

英宗剛繼位，鐵木迭兒就遞上一份名單："陛下，這幾個人是奸臣，該殺。"名單上全是當年反對過他的人。英宗盯著他看了半天，慢悠悠地說："這些人是我爹重用的，你說他們是奸臣，難道我爹瞎了眼？"鐵木迭兒沒想到這少年皇帝這么硬氣，當場噎得說不出話。

沒過多久，英宗就提拔了一個人——拜住。拜住是成吉思汗的后裔，從小跟著漢人老師讀書，既懂蒙古騎射，又通儒家經(jīng)典，是個難得的實干派。英宗讓拜住當左丞相，相當于自己的"改革合伙人"。兩人一合計，拿出了三把"手術(shù)刀"：

第一刀，砍貪官。英宗下令清查全國官員的財產(chǎn)，發(fā)現(xiàn)貪污超過五十貫錢的，一律抄家問斬。鐵木迭兒的干兒子八里吉思，在江浙行省當平章政事，貪了幾十萬貫，被英宗直接派人抓回大都砍了頭。消息傳開，官場一片恐慌，有個貪官嚇得連夜帶著金銀細軟跑路，結(jié)果在半路被抓，家產(chǎn)全被充公。

第二刀，削特權(quán)。蒙古貴族歷來有"免賦稅占民田"的特權(quán)，英宗下詔書："凡貴族占田超過百畝者，多余部分還給百姓；不管是親王還是公主，一律按規(guī)定交賦稅。"這一下捅了馬蜂窩，有個叫安西王的宗室，跑到皇宮門口哭："我家祖宗跟著成吉思汗打天下，這點特權(quán)都要削，陛下對得起祖宗嗎？"英宗讓人把他拖出去，冷冷地說："祖宗打天下是為了讓百姓過上好日子，不是讓你們當寄生蟲的。"

第三刀，修法典。元朝的法律一直亂糟糟的，蒙古法、漢法、回回法混著用，貪官正好鉆空子。英宗讓拜住牽頭，把歷代的法律條文整理出來，編成《大元通制》，明確規(guī)定"殺人償命偷盜者杖責(zé)八十"，不管是蒙古人還是漢人，犯法都按同一部法典處理。有個蒙古貴族打死了漢人奴隸，按舊例賠頭羊就行，英宗卻按《大元通制》判了他死刑，說："法不分貴賤，才是國法。"

鐵木迭兒看著自己的勢力被一點點削弱，心里恨得牙癢癢。他知道硬剛不行，就玩起了陰的。有一次，他故意在朝堂上哭："老臣年紀大了，不中用了，想回家養(yǎng)老。"英宗心里清楚他想干嘛，順水推舟說："行啊，那就準你退休，俸祿照發(fā)。"

鐵木迭兒表面上回家養(yǎng)老，暗地里卻沒閑著。他讓自己的女兒答己皇后（英宗的祖母輩，太皇太后）給英宗吹枕邊風(fēng)："皇帝還年輕，別搞那么多改革，得罪人太多不好。"英宗每次都恭恭敬敬地聽著，回頭該干嘛還干嘛。有一次答己哭著說："你再這么折騰，老身就死在你面前！"英宗跪下磕了個頭："祖母要是死了，孫兒陪您一起死，但改革不能停。"

軟的不行來硬的。鐵木迭兒暗中聯(lián)絡(luò)了一批對英宗不滿的蒙古勛貴，包括御史大夫鐵失、知樞密院事也先帖木兒等人，整天在一塊密謀："這小皇帝不除，咱們遲早都得掉腦袋。"鐵失是鐵木迭兒的女婿，手里掌握著皇宮禁衛(wèi)，他拍著胸脯說："只要找個機會，我?guī)藳_進去，把小皇帝和拜住一起殺了。"

公元1323年夏天，英宗決定去上都避暑。按規(guī)矩，皇帝出行要帶護衛(wèi)，但鐵失借口"上都防衛(wèi)嚴密"，只安排了自己的心腹軍隊跟著。拜住覺得不對勁，提醒英宗："鐵失這人靠不住，還是換批護衛(wèi)吧。"英宗嘆了口氣："現(xiàn)在朝堂上到處是鐵木迭兒的人，換誰都一樣，小心點就是了。"

八月五日，英宗的隊伍走到南坡店（今內(nèi)蒙古正藍旗附近），這里離上都還有幾十里地，天色晚了，就駐扎在驛站里。當晚，鐵失帶著五十多個騎兵沖進驛站，拜住聽到動靜，提著刀沖出來："你們要干嘛？"鐵失冷笑一聲："殺你和小皇帝！"拜住雖然勇猛，但寡不敵眾，沒多久就被亂刀砍死。

英宗當時正在燈下看奏折，聽到外面廝殺聲，知道出事了。他沒有跑，而是坐在椅子上，等著鐵失進來。鐵失提著刀闖進來，跪在地上假惺惺地說："陛下，臣是迫不得已。。。。。。"英宗看著他，平靜地說："我知道你們?nèi)莶幌挛遥瑒邮职伞?鐵失不敢抬頭，揮手讓手下動手，英宗就這樣被亂刀殺死，年僅二十一歲。

第二天，鐵失帶著英宗的玉璽回到大都，擁立晉王也孫鐵木兒為帝，也就是泰定帝。他以為自己立了大功，能當權(quán)臣，結(jié)果泰定帝剛繼位，就以"弒君之罪"把鐵失、也先帖木兒等人全殺了，連鐵木迭兒的墳都刨了，把尸骨扔到荒野里——這老頭運氣好，一年前就病死了，不然也得被凌遲。

英宗的新政，就像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來得猛，去得也快。他在位只有三年（1320-1323年），但干的事比仁宗九年還多?！洞笤ㄖ啤纷罱K還是頒行了，成了元朝最完善的法典；貪官被震懾了一陣，官場風(fēng)氣好了不少；百姓收回了一些土地，賦稅也輕了點。有個叫張養(yǎng)浩的漢人官員，在《為政忠告》里說："英宗皇帝雖在位日淺，然革弊興利，功不可沒。"意思是英宗雖然在位時間短，但改革弊政、興辦有利之事，功勞不能埋沒。

但這場改革也留下了慘痛的教訓(xùn)：蒙古勛貴的勢力太強大，想一下子削掉他們的特權(quán)，根本不可能。英宗太急了，剛繼位就殺了太多人，把能團結(jié)的力量都推到了對立面。拜住雖然能干，但缺少政治手腕，不懂"拉一派打一派"，結(jié)果把自己和皇帝都逼上了絕路。

更要命的是，南坡之變開了個壞頭——原來皇帝是可以隨便殺的。從此，元朝的皇位之爭越來越血腥，從泰定帝開始，短短十年里換了五個皇帝，每次換皇帝都要打一仗，朝廷里的大臣今天跟這個，明天跟那個，誰都沒心思治國。有人說，元朝的滅亡，其實從南坡之變就開始了——一個連皇帝都保護不了的王朝，還能撐多久呢？

英宗死的時候，手里還攥著一份沒看完的奏折，上面寫著："江南水災(zāi)，請陛下?lián)芸钯c災(zāi)。"這個一心想讓元朝變好的少年皇帝，到死都惦記著百姓，卻沒能躲過自己人的刀。而那些殺了他的人，自以為能掌控天下，最終卻都成了刀下鬼。這大概就是歷史的公平——作惡的人，遲早要還的。只是可惜了英宗和拜住，他們的理想，終究沒能實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