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桌首,神情嚴肅:“這是典型的創(chuàng)傷代償型投入。這些孩子不是單純來做公益的,他們是來找答案的——為什么被拋棄?為什么沒人愛?他們想通過拯救別人,證明自己值得被救。”
屋里一片靜默。
“但我們不是來填補內(nèi)心空洞的?!彼h(huán)視眾人,聲音堅定,“我們是來修補這個世界的裂縫。可如果修墻的人自己也在裂開,那墻遲早塌?!?/p>
最終決定:即日起實行“輪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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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理輪談”機制,所有志愿者每周服務(wù)不得超過三十小時,強制休息,每人配備一名心理督導(dǎo)對接人。
新制度貼上公告欄那一刻,有人不解,有人委屈,甚至有人當(dāng)場哭了。
但我明白,這才是對善意真正的尊重。
幾天后,張評估師拿著一份數(shù)據(jù)報告敲開我的門。
他推了推眼鏡,語氣沉重:“過去一個月,新增六十八名志愿者,四十一人有過流浪史或嚴重家庭沖突背景?!?/p>
他頓了頓:“我們在吸引傷痕累累的人。這說明‘夜燈屋’有了溫度,可也意味著——如果我們不加干預(yù),整個組織可能會變成一座由未愈合者支撐的危樓。誰來托住下一個人?”
那天晚上,我們重寫了招募文案。
刪掉了“加入我們,成為黑暗中的光”這種煽情句子,換上了冷靜卻有力的一行字:
“如果你正在尋找自己的家,請先聯(lián)系心理援助熱線。這里歡迎清醒的同行者,而不是等待被救的靈魂?!?/p>
消息發(fā)布后,報名人數(shù)降了一半。
但我們都知道,這才是開始。
而就在我以為一切正步入正軌時,某個深夜,我路過值班室,發(fā)現(xiàn)門鎖換了。
不是普通的更換,是那種電子密碼鎖,只有少數(shù)幾個人知道初始碼。
我試著輸入舊密碼,紅燈閃爍,拒絕。
抬頭時,趙安全顧問正站在走廊盡頭,手里拎著工具包,神情平靜。
“最近來了些不對勁的人?!彼f,聲音不高,卻讓我脊背一涼,“拍照的,問得太細的,還有人打聽內(nèi)部檔案存放位置?!?/p>
他看了我一眼,按下新密碼,門“滴”一聲開了。
“有些門,不能再隨便打開了?!蔽叶⒅巧缺恢匦骆i上的門,電子鎖的紅燈像一只不眠的眼睛,冷冷地回望著我。
走廊的燈光昏黃,照在趙安全顧問臉上,割裂出幾道深淺不一的陰影。
他沒再說話,只是把工具包輕輕放在桌上,動作利落得近乎冷漠。
“記者?”我終于開口,聲音壓得很低,“他們怎么進來的?”
“穿志愿者馬甲,背同款帆布包,登記表填得比誰都認真?!彼麖目诖锍槌鲆粡堈掌?,遞給我。
畫面里是個年輕女人,戴著眼鏡,正蹲在橋洞邊給一位流浪者遞熱粥,笑容溫婉真誠——可她背包側(cè)袋露出一角錄音筆,金屬反光刺眼。
“拍了三天,每天只待兩小時,走前還主動幫忙收拾垃圾。沒人懷疑她?!壁w顧問的聲音沒有起伏,卻讓我心里發(fā)緊,“直到她試圖用U盤插值班室電腦——還是老型號,以為我們沒裝行為審計系統(tǒng)?!?/p>
我捏著照片,指節(jié)微微發(fā)白。
曾經(jīng)我以為,只要把真實展現(xiàn)出去,世界就會因此改變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