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329章 將軍的憤懣（第1頁）

朽木谷城外校場，足利義藤、前田利家、塚原卜傳還有新加入這個“小團體”、協(xié)助前田利家打造將軍鐵炮隊的明智光秀，匯聚在一起，望著剛剛拿到分發(fā)鐵炮的足輕們。

“明智君出自土岐庶流明智氏？”足利義藤看著鐵炮足輕們裝填彈藥訓(xùn)練時，向明智光秀問道。

“嗨！”明智光秀點頭回答道。

“當年三代將軍義滿大人鎮(zhèn)壓土岐氏后，還是接納了大量在美濃的土岐庶流作為幕府奉公眾，其中——也包括了明智氏。并且明智氏不少人也是當年幕府馬回眾的一員，甚至參與過鎮(zhèn)壓大內(nèi)家的叛亂，以及六代義教大人之后對赤松家的報復(fù)。

義滿大人可能沒想到，當年一時鼎盛的幕府會衰落至此，也不會想到，當時馬回士卒之后，成了將軍需要仰賴的人之一?！弊憷x藤一邊讓側(cè)近幫助自己套上胴丸，一邊“深情”對明智光秀說道。

不就是東大的魅魔嘛？室町幕府淪落至此，也是到了該出產(chǎn)的時候了……

足利義藤所言非虛，明智氏一邊是美濃、信濃邊界遠山氏血脈，一邊是土岐庶流，也的確在義滿到義政時代擔(dān)任過室町幕府的奉公眾，家中也有人充任幕府馬回眾，這個歷史淵源，是歷史上的明智光秀以足利義昭的幕臣身份“首秀”的原因，也是這里齋藤道三派這外甥進入幾內(nèi)聯(lián)絡(luò)細川家甚至將軍的原因。

“將軍大人言重了?！泵髦枪庑懵晕⒂行┗炭?，渾然沒有之前在朽木谷城本丸御殿上講述鐵炮戰(zhàn)法的風(fēng)度。

“哪里言重了？你明智家當年的確是幕府奉公中一員，而當年幕府所有奉公眾，應(yīng)仁之亂以來，幾內(nèi)奉公眾飄零殆盡，而在地奉公眾之中……”講到這里時，足利義藤眼中有淚花，但也可以看到他的滔天怒意。

“今川家攻伐三河……呵呵，我才知道，我幕府鼎盛時，700余家奉公眾，而在三河國就有50余家！《今川假名目錄》中云，“廢止一切守護不入地”，如果不是今川家攻伐三河，我都不知道幕府原來還有這么多名義上的幕臣領(lǐng)地，八代將軍以來，幕府頗為困頓，他們都忘了自己是幕臣，年貢也好，兵役也罷，全都沒了……而現(xiàn)在，他們的領(lǐng)地要被地方大名侵吞了，方才想起來自己是幕臣，希望將軍出面替他們轉(zhuǎn)圜說，他們的地，守護不入……簡直不知所謂！你明智家現(xiàn)在還能想著幕府權(quán)威，這很好……”

室町幕府也有類似于后世江戶幕府時期直屬于將軍的一萬石以下旗本的群體，也就是所謂的“幕府奉公眾”，并且這個群體在為將軍做事或者他們領(lǐng)地為將軍提供財力支持的同時，也作為室町幕府中央監(jiān)視、鉗制地方守護大名的重要力量。

他們的構(gòu)成有足利將軍本家原本的家臣，比如跟足利直義唱反調(diào)的高師直、高師泰所屬的高家；有足利氏的一些更遠的旁支庶流，三河國現(xiàn)在向足利義藤請求出面的那些基本都是；有足利氏在建立、鞏固政權(quán)過程中，對不服統(tǒng)治高門庶流的招降納叛，比如土岐分家明智家……

三代將軍足利義滿到六代將軍足利義教時代，靠著這群奉公眾家族，也能湊出萬人大軍，其中有3000以上的騎馬武士，雖然不能對其他大名形成碾壓態(tài)勢，但也是當時絕對的no。1，加上將軍權(quán)威，征討不臣時還可以拉上其他大名，這支力量倒也夠用，甚至在足利義教被赤松滿佑“鴻門宴”了以后，還可以拼老命砍了赤松滿佑，再把四職之一的超級豪門赤松家狠狠削一頓。

但是這股勢力，太依賴幕府將軍的權(quán)威了，而室町幕府就是一個權(quán)威一直不怎么能樹立起來的政權(quán)，在權(quán)威巔峰足利義教被赤松滿佑斬殺時就遭到一次重創(chuàng)，八代將軍應(yīng)仁之亂又是一次重創(chuàng)……

之后就是勢力本身腐化，上下其手，甚至出現(xiàn)了“應(yīng)仁之亂前，一國所有奉公眾可以每年給將軍湊三五千貫，應(yīng)仁之亂后就只有三五百貫甚至更少”的情況；或者是距離將軍大本營室町較遠的奉公眾為尋找出路，向附近新近崛起的戰(zhàn)國大名投效。

而足利將軍幕府中央，也因為戰(zhàn)亂造成文件亡佚，跟距離遠的在地奉公眾失去了聯(lián)絡(luò)……這也是足利義藤需要和泉細川家提醒才想起明智家是奉公眾的原因——嗯，對于孱弱的幕府控制力而言，剛出近幾、不破關(guān)外的美濃，也屬于“距離遠”……

至于三河國，作為足利將軍家的起家之地之一，自然有不少幕府奉公眾家族，不過嘛，這幫子足利將軍家的遠房親戚們在幕府鼎盛時就不怎么聽話，就更別說應(yīng)仁之亂后了，反正你幕府忘了來找我，那面對著將軍御料所這種肥肉，不侵吞不是泥轟金，我們家祖祖輩輩都是日本武士，窮怕了！

現(xiàn)在這幫子“幕府八旗老爺”被另一個遠房親戚今川家派出的狡猾老和尚收拾得不要不要的，才想起自己是奉公眾家族，土地其實是御料所來著……

足利義藤在側(cè)近幫助下穿戴好了甲胄，手持兩柄鐵锏練習(xí)起來，心中的思緒卻難以平靜:【晚了！侵吞的時候沒想起那是御料所，被侵吞的時候想起來了？這幫子蠢貨，我寧可拿你們?nèi)グ矒峤翊?！?/p>

可能是對之前奉公眾們背離幕府的憤怒，也可能是對八代將軍及其之后歷代征夷大將軍的怒其不爭，也可能是對今川家等出自足利庶流的強勢地方大名跟將軍家也越走越遠的憤懣，足利義藤雙手持的鐵锏，揮舞地愈發(fā)有力、高速，原本沉重的鎧甲也不能讓他的動作稍稍慢下一點，“呼呼”的風(fēng)聲下，是足利義藤這個十來歲“強情公方”的拼搏和宣泄。

明智光秀很難跟足利義藤共情，明智氏雖然沒落，但是他舅父的齋藤氏可謂蒸蒸日上，至于跟一色義龍的“父慈子孝”？齋藤道三還有未成年的其他孩子，明智光秀自信在自己的輔佐之下，幾個表弟可以成長到可以獨自壓制美濃的守護殘余勢力，進而憑借美濃中南部五十多萬石的力量、北部高山和南面長良川等河流的庇護，成就霸業(yè)之基……

但是明智光秀卻不是不能理解足利義藤，小豪族出身、參與過齋藤——土岐的美濃國高層權(quán)力斗爭、執(zhí)掌一支年盈利幾萬貫的商隊的他對秩序、對忠誠有那么一絲渴望……

見將軍練習(xí)鐵锏已經(jīng)上頭，塚原卜傳手持長槍輕點，阻攔住了足利義藤的繼續(xù)“放縱”，不過他也有些心驚，現(xiàn)在的將軍也正在邁向個人武力的巔峰期，現(xiàn)在的塚原卜傳還能輕松壓制將軍，但等以后，一個年老氣血衰竭，一個正值壯年，那肯定會被將軍大人超越的吧？甚至某些情況下，將軍心境突破，超越現(xiàn)在的自己和上泉秀綱也不是不可能……

足利義藤停下來后深吸了一口氣，謝過塚原卜傳后對明智光秀微笑道:“讓明智君見笑了，聽你說今川軍喜歡在鐵炮齊射打亂敵人陣型后，派出鐵锏兵進一步撕開甚至攪亂軍陣？想來我親自訓(xùn)練、帶領(lǐng)鐵锏兵，也能打出今川軍那種效果吧？”

“將軍大人神勇！”明智光秀從剛才足利義藤的鐵锏練習(xí)中回神，連忙夸贊道，這可不是虛言，反正他覺得，六尺五寸丸那樣的沙場驍將，在剛才的將軍面前，也挨不過幾回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