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人見了他紛紛又要跪地請安,都讓跟在一旁的王守英擋了。偌大的宮殿,安靜地聽不到一絲聲音,直到趙鄴人走至寢殿。
那帷幔后頭傳來陳令安與她那侍女說話的聲音。
陳令安低聲道:“寶珍,你還記得先前我與你說過,這天下男人做得的事,婦人也能做,你看前朝不是也有武皇當(dāng)政么。如今想來卻是我錯了,只這權(quán)力才是利刃?!?/p>
寶珍跟了她這么多年,知道自己主子想法不同于尋常閨中婦人,她早習(xí)慣,然而此刻聽聞這話仍不免一驚,撲通扔開圓扇跪在榻上。
“娘娘,這話可說不得?!?/p>
若讓官家聽見,縱然是娘娘,怕官家也不會輕易饒過。
陳令安低低笑出聲來,道:“你這丫頭胡思亂想些什么,我可沒那興致當(dāng)武皇,錦衣玉食已是前世修來的福分,費(fèi)那個勁作甚?!?/p>
寶珍可不小了,她如今三十三歲,要結(jié)婚生子早些,也能給人當(dāng)祖母,這會子讓她這么一喚,瞬間微紅了臉。
陳令安卻又長嘆了口氣。
“你若哪日身懷天下僅有的利器,遇神弒神,逢佛殺佛,你才發(fā)現(xiàn)這天下沒有你做不得的事。縱然曾經(jīng)有,如今也不過你手中螻蟻?!?/p>
寶珍聽不懂她的話,然而站在層層帳外的那人卻明白。
他原本去而復(fù)返,是想告訴她,那小娘子既然是她生的,他愿意撇開先前種種,誠心誠意將她封為公主,待她如親身,這樣長居宮中也是順理成章。
不曾想?yún)s聽到了這番說辭。
男人只覺心頭堵著,險些嘔出血來。
然而下一瞬,又聽聞她道:“寶珍,如今我身邊也就只有你了?!?/p>
那人幾乎落荒而逃。
陳令安不曉得趙鄴人來過,就站在她床榻之外,將那帷幔都扯出了個洞。
在宮里比想象得要累得多,倒不是身乏,而是她委實(shí)不愿意去管這些個閑事。
更重要的是,跟一個帝王講道理,永遠(yuǎn)都不能說通。
陳令安心生厭煩,若她當(dāng)真心無羈絆,只怕趙鄴早讓她給揍得不成人形。
然而她一雙兒女都與她心生隔閡,她那弟媳縱然心中不舍侄女,卻也礙著不想叫她多為難,愣是半句話都未提及。
這些人個個都與她血脈相連,她血又不是冰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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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鄴自那日離去后,一連七八天都沒有來過陳令安殿中,陳令安權(quán)作無事人似。
在眾人看來,已是極為反常,誰不知道官家待圣人娘娘獨(dú)一份,自娘娘入宮后,官家?guī)缀跻挂苟夹谌拭鞯睿约旱膶媽m反倒成了擺設(shè)。
官家雖不去仁明殿,卻也沒去旁的娘娘那處,只每日在他的福寧殿,她也不許寶珍去打探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