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引入了“抽樣核查”、“交叉驗證”與“穿行測試”等方法,將看似無關(guān)的零散賬目串聯(lián)成無可辯駁的證據(jù)鏈。
“大人此法精妙!”趙德明捧著一冊剛核驗完的鹽引賬目,獨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將鹽引發(fā)放、鹽課征收與邊鎮(zhèn)軍餉撥付三冊對照,便如照妖鏡般,讓其中貓膩無所遁形?!?/p>
很快,一條條觸目驚心的罪證浮出水面:
在漕運賬中,他們發(fā)現(xiàn)每年都有數(shù)十萬石糧食以“損耗”之名消失。
追查之下,才知是嚴世蕃指使漕運總督,將糧食運往其在蘇州的私倉,再高價售予江南米商。
在鹽稅賬中,兩淮鹽運使為討好嚴嵩,竟將三十萬兩鹽稅篡改為三萬兩,差額盡數(shù)獻入嚴府。
為平賬目,他們竟將罪名推給已致仕的前任運使。
更令人發(fā)指的是軍餉賬目。
薊州鎮(zhèn)總兵為補嚴黨索賄的虧空,竟虛報五千兵員,年吞空餉九萬兩白銀。
當邊關(guān)將士缺餉嘩變時,他們反誣兵部侍郎調(diào)度不力。
然而,在深入查證后,蘇寧敏銳地發(fā)現(xiàn),這些罪證中有不少實為地方官員為討好嚴氏父子而主動“進獻”,或是其他權(quán)貴假借嚴黨之名所為。
但如今,在朝野上下對嚴黨積怨已深的背景下,這些罪名都被理所當然地歸到了嚴嵩父子頭上。
至于罪惡源泉的嘉靖帝是不可能擔(dān)責(zé)的,而嘉靖帝也相信蘇寧不會牽連到他。
“大人,”趙德明低聲道,“這些賬目若全部坐實,嚴家便是萬死難贖其罪。只是其中有些……”
蘇寧抬手制止了他后續(xù)的話,目光深邃:“趙主事,你可記得《孫子兵法》有云:‘求其上,得其中’?如今朝局危如累卵,若不能一舉鏟除奸黨,待其反撲,你我與這清賬司,都將死無葬身之地。”
他走到窗前,望著嚴府的方向:“這些賬目是真是假已不重要。重要的是,它們將成為斬向嚴黨的利劍。至于其中冤屈……待肅清朝綱后,自有昭雪之日。”
半月后,當七箱賬冊證據(jù)擺上嘉靖帝的御案時,這位久居深宮的皇帝勃然大怒。
尤其當他看到連自己煉丹所用的朱砂、水銀都被嚴黨中飽私囊時,終于下達了那道震動朝野的旨意:
“嚴嵩革職,嚴世蕃下詔獄!”
消息傳出,京城沸騰。
而清賬司內(nèi),蘇寧卻異常平靜。
他深知,這場仗還遠未結(jié)束——今日的嚴黨,或許就是明日的新貴。
而他要做的,是讓這套審計制度真正扎根,成為懸在每一個貪官污吏頭上的利劍。
夜色中,他提筆寫下“清賬司條例”,第一條便是:凡錢糧收支,必留痕跡,違者重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