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理解地點點頭,把煙放回口袋:"你閨女怎么樣?聽說要考高中了?"
"嗯,成績還行。"三哥簡短地回答,不想多談。他知道老李的兒子去年考上了大學,學費貴得嚇人,老李現在打三份工。
交接完工作,三哥坐在保安亭里,透過結了霜的玻璃望著廠區(qū)。天漸漸亮了,工人們陸續(xù)來上班,有說有笑的年輕人騎著電動車飛馳而過,誰也沒多看這個老保安一眼。
上午九點,三嫂把家里收拾利索,給小翠準備好午飯放在桌上,又寫了張紙條叮囑她熱了再吃。然后她拎著個洗得發(fā)白的布袋出門了。
布袋上印著"xx化肥廠"的字樣,是多年前三哥廠里發(fā)的勞保用品。
三嫂要去三公里外的農貿市場。這段路她通常步行,能省下兩塊錢公交費。路過廢品收購站時,她停下來翻了翻門口的紙箱子。
老板認識她,揮揮手示意她隨便拿。三嫂挑了幾個還算完整的紙箱,折平了塞進布袋——攢多了能賣塊八毛的,夠給小女兒曉雅買根鉛筆。
市場里已經來了十幾個買菜的女人,大多和三嫂年紀相仿,臉上刻著相似的疲憊。三嫂和相熟的幾個打了招呼,專找便宜的菜詢問價格。"張姐,昨天怎么沒來?"旁邊一個瘦小的女人問。
三嫂搖搖頭:"前天買的還沒吃上。"她沒說的是,三哥的哮喘又犯了。"俺天天買新鮮菜吃,從不吃剩下的。"瘦小女人壓低聲音說。"三嫂苦笑一下,沒說話。這年頭,比起改革開放前生活強了十幾倍,還嫌菜孬。
中午十二點,三哥在廠里食堂打了份最便宜的白菜燉豆腐,三塊錢。他找了個角落坐下,從帆布包里拿出三嫂準備的饅頭。饅頭已經涼了,硬得像石頭,但他還是小口小口地啃著,盡量讓每一口都多嚼幾下,好產生飽腹感。
正吃著,手機響了。是老式的按鍵手機,鈴聲大得刺耳。周圍幾個年輕工人投來嫌棄的目光,三哥趕緊接起來。
"爸,我婆婆今天過生日,我想給她買件毛衣。"是曉紅的聲音,帶著點猶豫,"我看中了一件,打完折一百八。。。"
三哥咽下嘴里的饅頭,清了清嗓子:"買!你看好了就買,錢不夠爸給你打。"他的聲音比平時大了些,好像這樣就能顯得底氣更足。
"不用不用,我就是跟你說一聲。。。"曉紅的聲音低了下去,"強子這個月工資還沒發(fā),所以。。。"
"沒事,爸明天給你轉兩百。"三哥說得很干脆,好像兩百塊對他來說只是小錢。
掛了電話,他看著剩下的半個饅頭,突然沒了胃口。但他還是小心翼翼地用紙巾包好,放進帆布包——留著晚上餓了吃。
兩百塊是他四天的工資,但他不能拒絕女兒。曉紅嫁得不好,女婿在工地干活,收入不穩(wěn)定,經常要靠娘家接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