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哥已經(jīng)推著那輛除了鈴鐺不響哪兒都響的自行車站在門口。
這輛"永久"牌自行車是他結(jié)婚時買的,已經(jīng)騎了三十多年,車漆剝落,鏈條生銹,但在他眼里比什么豪車都金貴。"走,爺爺帶你們買早點去。"他拍拍后座,那里綁著個小木凳,是專門給樂樂坐的。
浩浩熟練地爬上自行車前杠,樂樂被四嫂抱到后座。"坐穩(wěn)了,別亂動。"四哥叮囑著,推著車慢慢走出院子。四嫂站在門口目送他們,直到拐彎看不見了才回屋收拾早飯的碗筷。
菜市場的吆喝聲此起彼伏。"新鮮的豆腐腦——剛出鍋的油條——"四哥推著車,兩個孫子像兩只小鳥似的嘰嘰喳喳。
"爺爺,我要那個最大的糖糕!"樂樂指著玻璃柜里金黃色的糖糕喊。"好好好,給你買最大的。"四哥笑著答應。
賣早點的張嬸看見他們就笑:"老兩口又帶孫子出來啦?"她是個胖乎乎的中年婦女,圍裙上沾著面粉,笑起來眼睛瞇成一條縫。
四哥樂呵呵地應著,給樂樂挑了塊最大的糖糕,又給浩浩選了個菜包,自己卻站在旁邊看。
"四哥,你也吃一個唄。"張嬸拿起個饅頭要往他手里塞。四哥擺擺手:"家里還有昨天剩下的玉米糊糊,熱熱就能吃。
"張嬸硬是把半個饅頭塞給他:"趁熱吃,別總省著。"他推辭不過,只好接過來,卻沒吃,而是掰成兩半給了兩個孫子。
回家的路上,浩浩突然說:"爺爺,你為什么不買早點吃?"四哥愣了一下,隨即笑道:"爺爺不愛吃外面的,就愛喝你奶奶熬的小米粥。"浩浩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把最后一口包子塞進嘴里。
上午九點,陽光透過窗欞照進堂屋,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四嫂坐在縫紉機前縫補衣服,樂樂趴在旁邊的小板凳上畫畫,浩浩則拿著個舊算盤噼里啪啦地撥著。那算盤是四哥年輕時用過的,算珠已經(jīng)被磨得發(fā)亮。
墻上貼著兩張獎狀,都是浩浩得的,一張是"數(shù)學小能手",一張是"紀律標兵"。四嫂縫著縫著就笑了,嘴里念叨著:"這孩子隨他爸,從小就愛算賬。"她抬頭看了眼浩浩,孩子正皺著眉頭算數(shù),那神情跟他爸爸小時候一模一樣。
樂樂畫完畫,舉起來給奶奶看:"奶奶,這是我畫的你!"紙上是個歪歪扭扭的小人,頭上畫了很多曲線。"這是奶奶的頭發(fā)嗎?"四嫂笑著問。
樂樂認真地點點頭:"奶奶的頭發(fā)像!"四嫂摸摸自己花白的頭發(fā),笑得眼睛都瞇了起來。
十一點,四哥從外面遛彎回來,手里攥著一把野菜。是在河邊挖的薺菜,鮮嫩得很,葉子上還帶著水珠。"中午包薺菜餃子吃。"他把野菜遞給四嫂,臉上帶著得意的笑容,像個得了獎的孩子。
四嫂接過薺菜,嗔怪道:"又去河邊?滑著怎么辦?"她知道四哥腿腳不好,去年冬天在河邊摔了一跤,躺了半個月。四哥擺擺手:"沒事,我拄著棍子去的。"他指了指門后那根磨得發(fā)亮的木棍。
嘴上埋怨著,四嫂手里卻麻利地找了個盆,把薺菜擇洗干凈。樂樂蹲在旁邊好奇地看著:"奶奶,這是什么菜???這是薺菜,可香了。"
四嫂掐了一小片嫩葉塞進樂樂嘴里,"嘗嘗。"樂樂嚼了兩下,皺起眉頭:"苦的!"四嫂和四哥都笑了起來。
中午十二點,餃子剛出鍋,白胖胖的像一群小元寶。四嫂剛把餃子端上桌,兒子的視頻電話就打來了。她趕緊擦了擦手,接起電話,屏幕上出現(xiàn)兒子疲憊的臉。
"爸,媽,我們這周加班,回不去了。"兒子一臉歉意,背景是辦公室的隔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