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標題下,我們的影子在水泥地上交疊成完整的圓。
后來每個周末,文聯(lián)閱覽室的木窗總會同時映出兩個伏在案頭的身影。她讀散文時喜歡用鉛筆在好詞好句下畫線,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和我寫詩時鋼筆吸水的咕嚕聲,成了那間屋子最和諧的伴奏。
當她指著我新作里
"命運如斷線的風箏"
皺眉時,我忽然發(fā)現(xiàn)她討論詩歌時眼里的光,和當年在湖水里掙扎時的死寂判若兩人。
某個落雪的黃昏,她捧著我修改了二十遍的情詩,忽然低聲說:"其實那年上岸后,我偷偷跟了你三條街,看你走進工廠宿舍樓,才知道救我的是個會寫詩的工人。"
煤爐的火光在她瞳孔里跳躍,我忽然想起第一次在公園看見她沉在水里的模樣
——
那時她的絕望像水草般纏繞著生命。
而此刻,當她指著詩稿里
"苦難終會結(jié)痂成勛章"
的句子微笑時,我終于明白:詩歌不僅是筆尖流淌的意象,更是能打撈起沉淪靈魂的船槳。
就像此刻我們相握的手,在十五年后的冬夜里,依然能感受到當年湖水里那份冰冷的絕望,以及絕望過后,生命重新舒展時,如詩行般溫柔的震顫。
暮色漫過窗欞時,我又從日記本里取出那片紅楓葉。指尖觸到葉尖的剎那,仿佛還能感受到她臨走前指尖的溫度
——
那是上周三的清晨,她蹲在玄關(guān)換鞋,帆布包帶子上還沾著昨夜整理行李時蹭到的毛線,忽然轉(zhuǎn)身從帆布兜里掏出這片葉子,葉脈在晨光里泛著琥珀色的光。
“東北山上現(xiàn)在可漂亮了,”
她把楓葉塞進我掌心,指尖劃過我掌紋時帶起細碎的癢,“等你冬天來,能看到雪落楓葉的樣子,像撒了把碎珊瑚?!?/p>
此刻這片葉子躺在我書桌上,鋸齒狀的邊緣像被誰精心剪裁過,葉肉紅得透亮,連經(jīng)絡都透著血絲般的暖意。
我想起她描述時眼睛亮起來的模樣,說十月的長白山像被潑了染缸,紅楓、黃檗、綠榆在山坡上撞出油畫般的色塊,晨霧漫過樹梢時,整座山都在流金。
她蹲在落葉堆里挑了半天才選中這片,說葉脈長得像極了我們第一次約會時公園那棵老槐樹的枝椏。
夾進日記本時,我特意選了月歷那頁
——10
月
15
日,她離開的日子。如今每次翻開,紙頁間都會漾起淡淡的草木香,混著她慣用的櫻花味護手霜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