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桌上,秀蘭端上一大盆鲅魚燉豆腐,旁邊配著清炒時蔬和一碗紫菜蛋花湯。老九拿起筷子,先夾了塊魚肚子上最嫩的肉放到秀蘭碗里:"多吃點,補補身子。"
秀蘭的筷子在空中頓了頓,轉(zhuǎn)而把肉夾給曉雯:"給閨女吃,她上班累。"
曉雯看著碗里的魚肉,喉嚨突然發(fā)緊。這塊沒有刺的魚肚子肉,從小到大都是她的"特權(quán)"。她笑著把肉放回母親碗里:"媽,你吃,我年輕著呢。"
老九看著娘倆推來讓去,突然說:"等這條魚賣了錢,咱給陽臺裝個護欄,你媽總在那兒看菜園,我不放心。"
秀蘭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就你多事,我小心著呢。"但她耳根卻悄悄紅了。曉雯知道,母親每天最喜歡做的事就是站在陽臺看她用泡沫箱種的小菜園——幾株辣椒,兩排小蔥,還有父親不知從哪挖來的野薄荷。
"我看行,"曉雯插話,"護欄裝上還能晾衣服,省得媽老踮腳。"她想起上周回家,看見母親半個身子探出陽臺去夠被風(fēng)刮跑的襪子,心現(xiàn)在還在后怕。
老九扒拉兩口飯,含混地說:"我打聽過了,老張家小子做這個,能給咱優(yōu)惠。"他說話時不敢看妻子,只是盯著自己的碗,好像那里面藏著什么寶貝。
午飯后,曉雯搶著洗碗。水流沖過指縫,她聽見客廳里父母低聲交談。父親的聲音低沉如退潮的海浪,母親的笑聲則像浪尖上的泡沫。
"媽,我?guī)愠鋈プ咦甙伞?曉雯擦干手走出來,"今天太陽好,去公園轉(zhuǎn)轉(zhuǎn)?"
秀蘭正在疊衣服,聞言抬頭看了眼窗外:"你爸去不去?"
老九擺擺手:"你們娘倆去,我在家收拾收拾。"他指了指墻角堆著的漁具,"明天得出海,得準(zhǔn)備準(zhǔn)備。"
曉雯幫母親換上那件淺藍(lán)色的外套——這是去年她給母親買的生日禮物,標(biāo)簽價被母親用剪刀仔細(xì)剪掉了,但曉雯知道那花了小半個月工資。
公園離家不遠(yuǎn),步行二十分鐘就到。四月的風(fēng)帶著花香,吹動秀蘭額前的碎發(fā)。她走得很慢,時不時停下來看路邊的野花。
"媽,你腿又疼了?"曉雯注意到母親走路時微微皺眉。
"沒事,老毛病了。"秀蘭擺擺手,"倒是你,最近工作順心嗎?"
曉雯挽住母親的胳膊:"挺好的,就是月底對賬忙。"她猶豫了一下,"媽,按摩儀的事我是認(rèn)真的,我算過了,買了之后咱們?nèi)粘i_銷也夠。"
秀蘭在一張長椅前停下,慢慢坐下:"媽知道你有孝心,但那東西太貴了。"她拍了拍女兒的手,"你的錢攢著,以后結(jié)婚買房用。我跟你爸商量過了,等過兩年把那間老房子賣了,給你湊個首付。"
曉雯鼻子一酸。父母那間老房子是爺爺留下的,雖然又小又舊,但地段好,值不少錢。她記得小時候父親說過,那是留給她的嫁妝。
"我不著急,"曉雯靠上母親的肩膀,"我想多陪陪你們。"
與此同時,老九在家里翻箱倒柜。他從床底下拖出個老舊的樟木箱,吹去上面的灰塵。
箱子里整齊碼放著秀蘭年輕時的照片——扎著麻花辮的姑娘站在漁船邊,笑容比陽光還燦爛;還有曉雯從小到大的獎狀,從幼兒園的"乖寶寶"到大學(xué)的優(yōu)秀畢業(yè)生。
最底下壓著個牛皮紙袋,老九小心翼翼地拿出來。里面是去年簽的購房合同,日期被他用紅筆重重圈了起來——那天是秀蘭的生日。
他記得自己偷偷跑了大半個城市,最后選中這套兩居室,雖然遠(yuǎn)了點,但陽光充足,附近還有醫(y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