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63章 折斷的脊梁（下）（第2頁）

1+1=2

的算式上暈開觸目驚心的紅。

路人說，出事前那個傍晚，二哥騎著吱呀作響的自行車，在暮色里搖搖晃晃地前行。他懷里緊緊護著給女兒買的作業(yè)本，汗水混著雨水模糊了視線。

車子三次撞上路邊的石墩，他卻固執(zhí)地爬起來繼續(xù)蹬，仿佛那薄薄的作業(yè)本是支撐他回家的最后信念。最后一次摔倒時，他的膝蓋在柏油路上蹭出碗口大的傷口，血珠混著泥水，在路燈下泛著詭異的光。

可他依然用顫抖的手撐起身子，一步一挪地往家走，每一步都像在攀爬命運的懸崖。

當(dāng)急救車的藍光刺破夜空，二哥已經(jīng)陷入深度昏迷。他的手掌還保持著攥緊的姿勢，指縫里嵌著作業(yè)本的殘頁。

醫(yī)院走廊里，二嫂接到消息后跌跌撞撞地趕來，高跟鞋在瓷磚上敲出凌亂的節(jié)奏。

她扒著重癥監(jiān)護室的玻璃，指甲幾乎要摳進金屬邊框：“他不會有事的，昨天還說要給小倩扎辮子。。。。。?！?/p>

淚水混著睫毛膏在臉上暈染，卻再也換不回二哥清醒的目光。

監(jiān)護儀發(fā)出刺耳的長鳴時，二嫂突然安靜下來。她機械地伸手去摸二哥的臉，指尖觸到的卻是逐漸冷卻的皮膚?！岸脊治?。。。。。?！?/p>

她喃喃自語，聲音比深秋的落葉還要蕭瑟，“早知道就不賭氣回娘家了。。。。。?！?/p>

可命運從不會給人重來的機會，她的悔恨像漲潮的海水，瞬間淹沒了所有的倔強與埋怨。

百日墳前的白幡還在寒風(fēng)中獵獵作響，說媒的人已經(jīng)踏破了門檻。

二嫂站在鏡子前，顫抖著摘下素白的頭繩，看著鏡中憔悴的面容，突然發(fā)出一聲壓抑的嗚咽。

改嫁那天，她賣掉了二哥用三年血汗蓋起的房子，沒有想以后給兩個閨女留下點家產(chǎn)，仿佛還能看見二哥扛著水泥袋的身影。

五萬塊錢到手后，她轉(zhuǎn)手拿出三萬，幫新丈夫購置了樓房。那嶄新的瓷磚地板上，倒映著她空洞的眼神，像一潭沒有波瀾的死水。

正月初二的晨光裹著鞭炮碎屑，跌跌撞撞地闖進單元樓的走廊。我攥著給侄女們買的新書包，指節(jié)被寒風(fēng)吹得發(fā)僵，金屬拉鏈硌得掌心生疼。

樓道里彌漫著各家各戶飄出的餃子香，卻蓋不住二樓那扇緊閉的鐵門后，傳來的劣質(zhì)香煙刺鼻的焦糊味。

二嫂開門時，防盜門的鎖鏈嘩啦作響，像一串被驚飛的寒鴉。她身上那件褪色的碎花棉襖，還是二哥在世時趕集買的，袖口磨得發(fā)亮。

曾經(jīng)清亮的眼睛如今蒙著層灰翳，像蒙塵的玻璃罩住將熄的燭火?！跋】汀?。。。。?！?/p>

她的聲音卡在喉嚨里，被身后傳來的劇烈咳嗽聲絞碎。

客廳狹小得像個鐵盒子，褪色的窗簾勉強遮住半扇窗戶。二嫂的新丈夫窩在油漬斑斑的沙發(fā)里，煙灰缸堆滿歪斜的煙頭，像座微型的黑色墳場。

他每吸一口煙，喉嚨里就發(fā)出拉風(fēng)箱般的呼嚕聲，煙霧混著痰音在潮濕的空氣里翻滾。二嫂端茶時，瓷杯與托盤碰撞出細(xì)碎的叮當(dāng)，她的手腕在寬松的袖口下晃蕩，仿佛系著根隨時會斷掉的絲線。

“小芳和小倩在寫作業(yè)？”

我的目光掃過緊閉的臥室門，那扇貼著卡通貼紙的門板上，還殘留著二哥用鉛筆為孩子量身高的刻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