儲藏室里冷得像冰窖,呼出的白氣在空氣中凝結(jié)成細小的冰晶。大嫂搓了搓粗糙的雙手,那上面布滿了細小的裂口,像干涸的田地一般。
她小心翼翼地從塑料袋里倒出今天特意買的豬頭肉,油星子一碰到冰冷的搪瓷碗就迅速凝結(jié),在表面形成一層白色的脂花。
"今天發(fā)工錢了,犒勞犒勞自己。"大嫂自言自語道,聲音在狹小的空間里回蕩。
這間不足六平米的儲藏室是她每月三百塊錢租來的"家",除了一張窄小的折疊床和一個撿來的小方桌外,幾乎放不下任何東西。墻角堆著她撿來的紙箱和塑料瓶,那是她準備月底賣廢品用的。
飲料瓶蓋用筷子撬開時發(fā)出"砰"的一聲響,黃色的泡沫立刻涌了出來,沾在她開裂的手指上,液體滲入傷口,刺得生疼。
大嫂皺了皺眉,卻還是笑了。五十七歲的她已經(jīng)習慣了這種疼痛——給老人洗衣服、冬天的寒風割裂、洗潔精的侵蝕,她的雙手早已不再像當年在田間勞作時那樣有力靈活。
第一口可樂嗆得她直咳嗽,喉嚨火辣辣的,眼淚都嗆了出來。她用手背抹去眼角的淚水,想起第一次可樂還是三十年前結(jié)婚的時候,那時候的她年輕水靈,村里的姑娘們都羨慕她嫁了個好人家。
她小口小口地吃著豬頭肉,肥肉在舌尖化開,咸香的味道讓她想起老家過年時的灶臺。那時候一大家子人圍在一起,灶臺上燉著肉,香氣彌漫整個院子。
孩子們在院子里放鞭炮,她和妯娌們忙著包餃子、蒸饅頭。。。
窗外又開始飄雪,雪花粘在玻璃上,很快化成水珠滑下來。
大嫂抬頭看著那扇小小的窗戶,玻璃上結(jié)了一層薄冰,外面的世界模糊不清。
七年前她剛來城里時,也是這樣的雪天。那天她拖著從老家?guī)淼呐f行李箱走在陌生的街道上,連問路都不敢大聲。
大嫂從貼身的紅布包里掏出小寶的照片——這是她最珍貴的寶貝,用塑料袋仔細包著,生怕被汗水或者雨水打濕。
照片上的孩子已經(jīng)上初中了,穿著藍白相間的校服,個子快趕上親家了。她用手指輕輕撫過照片上孫子的笑臉,仿佛這樣就能觸碰到遠在幾十公里外的孩子。
"小寶又長高了。。。"她喃喃自語,眼睛濕潤了。照片背面是孩子用圓珠筆寫的字:"奶奶,等我長大了養(yǎng)你。"字跡有些歪扭,但一筆一劃很認真,最后一筆還用力地戳破了紙。
大嫂記得收到這張照片的那天。那是去年冬天,她剛在工地上摔了一跤,膝蓋腫得老高,卻舍不得花錢去醫(yī)院,只買了瓶紅花油自己揉。
那天晚上她疼得睡不著,正抹眼淚的時候,村里的李老師打來電話,說小寶托他寄了封信給她。
第二天她特意請了半天假,跑到郵局取了信。當看到照片背面那句話時,她蹲在郵局門口哭得像個孩子。
路過的人都奇怪地看著這個頭發(fā)花白、滿手老繭的女人,不明白為什么一張照片能讓她如此激動。
"咚咚咚。"敲門聲打斷了大嫂的回憶。她趕緊擦了擦眼睛,把照片重新包好放回紅布包。
"誰啊?"她問道,聲音還有些哽咽。
"宋大姐,是我。"門外傳來一個柔和的女聲,"我煮了點餃子,給你送一碗。"
大嫂連忙起身開門。老人的女兒站在門口,手里端著一個冒著熱氣的飯盒,臉上露出了笑容。
"哎呀,還麻煩你送來,我這里什么也不缺。。。"大嫂趕緊讓她進來,但儲藏室實在太小,兩個人都轉(zhuǎn)不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