蕓香眨眨眼,納罕道:“大爺要去瞧晴雯?”
陳斯遠也不答話,扭身便出了后門。
行了一刻,便進了橫三條胡同。與小花枝巷三合院、四合院的格局不同,此地多是單獨的三間民房外帶個小院兒。
慶愈尋了人掃聽一番,回來指著一處柴門道:“大爺,多官便賃居在此處?!?/p>
陳斯遠點點頭,幾步到得近前,往內(nèi)中掃量了一眼。便見內(nèi)中漆黑一片,當(dāng)前的柴門虛掩著,他略略一推便吱呀呀開了。
內(nèi)中三間正房,東側(cè)有兩間逼仄偏廈,想來是作廚房、倉儲之用。
陳斯遠快行幾步到得房前,與蕓香遞了個眼神兒,蕓香清了清嗓子嚷道:“晴雯,晴雯,我家大爺來瞧你了!”
叫嚷了幾聲,始終不見內(nèi)中回應(yīng),陳斯遠頓時心生不妙。上前推了下房門,偏那房門落了門栓。
此時就聽蕓香低聲說道:“大爺,你……你還真要去瞧她?。柯犝f是女兒癆呢,過了病氣可怎么是好?”
陳斯遠心下篤定此番必定是賴家使的手段,瞥了蕓香一眼笑道:“你害怕?”
蕓香縮了縮脖子道:“那可是女兒癆,哪個不害怕?要不,咱們還是回去吧?!?/p>
陳斯遠笑著沒言語,正思量著破門之法,身后的慶愈便將一把明晃晃的匕首遞了過來。
見陳斯遠面上納罕不已,那慶愈便哂笑道:“小的怕大爺夜里游逛遇了歹人,臨出門時這才尋了把匕首?!?/p>
陳斯遠點點頭,接了匕首,一手推著門扉,一手將匕首探進去來回撥動。半晌光景,就聽鐺啷啷一聲,那門栓掉落地上,門扉順勢推開。
慶愈又遞了火折子來,陳斯遠吹燃了往內(nèi)中行了幾步,扭頭見蕓香與慶愈定在門口面上訕訕。陳斯遠便吩咐道:“你們二人在此等著就是了,我進去瞧瞧?!?/p>
慶愈自是不用多說,內(nèi)中只晴雯一個,他不好進來。蕓香鼓著腮幫子好一番運氣,終于戰(zhàn)戰(zhàn)兢兢往里邁了一步:“我,我還是跟著大爺吧?!?/p>
陳斯遠翻身戳了下蕓香額頭:“讓你等著就等著,哪兒那么多廢話?”
當(dāng)下再不理會蕓香,自個兒舉著火折子往梢間尋去。少一時,陳斯遠便在東梢間炕頭上瞧見了裹緊被子渾身哆嗦的晴雯。
仔細聆聽,便聽得晴雯聲如蚊蠅一直叫著‘水,水……娘,娘……’。
借著火折子照了下,便見晴雯面色通紅,身子好似打擺子一般哆嗦個不停。探手觸碰,只覺晴雯額頭滾燙。
陳斯遠心下暗罵,這賴家行事實在過分,錯非自個兒來這一遭,晴雯哪里還有命在?
當(dāng)下先行尋了油燈點亮,又在桌案上尋了半碗水,回轉(zhuǎn)炕頭落座,將晴雯扶在懷中,小心翼翼喂其喝了一些水。
那晴雯燒得迷迷糊糊,喝罷了水方才倏然半睜開眼睛,仰頭掃量陳斯遠一眼,便嘶啞著嗓子道:“娘,別把我賣了,娘——”
也不知晴雯哪里生出來的氣力,當(dāng)下死死摟住陳斯遠不放手。
造孽??!
陳斯遠拍著其背脊安撫道:“不賣不賣,乖,你先睡一會子?!?/p>
外間聽得動靜,蕓香戰(zhàn)戰(zhàn)兢兢尋了過來,進得內(nèi)中道:“大爺?她……如何了?”
陳斯遠嘆息道:“燒糊涂了。你讓慶愈先尋一些烈酒來,再去鶴年堂請了丁郎中來一趟。你自個兒再燒些熱水,煮一些菜粥來?!?/p>
蕓香得了差事,不迭應(yīng)下,扭身飛快行了出去。
此時晴雯逐漸松開手,陳斯遠便將其放平了,又往外頭吩咐道:“蕓香,先打一盆水來。”
“哎?!笔|香飛快應(yīng)下,須臾便端了一盆井水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