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笔|香飛快應(yīng)下,須臾便端了一盆井水來。
陳斯遠四下尋不見帕子,干脆掏出自個兒的打濕擰干,而后敷在晴雯額頭上。
冰涼的帕子甫一貼上,冷得晴雯一個激靈,隨即蜷縮起來。待過得須臾,這才舒展了眉頭。
又過半晌,蕓香將一瓶酒丟下,飛快跑出去才嚷道:“大爺,慶愈從前頭羊肉鋪子買的燒刀子,說是最烈的酒了?!?/p>
陳斯遠應(yīng)了一聲,隨即才反應(yīng)過來,蕓香這兩回一直憋著氣兒呢,這是怕被傳染上女兒癆啊。
啞然失笑一番,陳斯遠仔細端詳了晴雯一眼。許是濕帕子起了效用,晴雯面上的紅潤褪去了少許,眉頭也舒展開來。眼簾緊閉,一張瓜子臉俏生生的呈現(xiàn)在其面前。
陳斯遠自炕稍尋見了一方帕子,他便用酒水浸潤了,先行往晴雯的脖頸、耳根擦拭,跟著又是手心、足心。
眼見效用不大,陳斯遠一狠心,干脆為其褪去了外衣,又在那白生生的胳膊、腿上擦拭了一番。
如此再三擦拭,也不知過了多久,外間蕓香叫道:“大爺,沒尋見旁的,只熬煮了一鍋小米粥,另外熱水也燒得了。”
“那你端一碗粥進來。”
陳斯遠為晴雯掖好被子,轉(zhuǎn)頭仔細觀量,果然便見小丫頭蕓香屏住呼吸,將一碗熱氣騰騰的小米粥端了進來。
陳斯遠原本心生戲謔,還想逗弄一番。轉(zhuǎn)念一想,這丫頭可不知晴雯不曾得勞什子的女兒癆,能做到這一步已是不易。
于是等蕓香出了東梢間,陳斯遠便道:“現(xiàn)下無事,你先去西梢間歇息一會子吧?!?/p>
蕓香乖順應(yīng)下,也不知是不是錯覺,陳斯遠分明聽其松了口氣。
陳斯遠等著小米粥晾涼了,這才又將晴雯扶起來。
那晴雯迷迷糊糊坐起身來,許是先前退燒有了些效用,借著油燈仔細觀量一眼,頓時駭然道:“遠……遠大爺?咳咳……怎么是你?”
陳斯遠端了粥碗道:“入夜時聽了你的事兒,一直放心不下,便過來瞧一眼。誰知你竟燒成這樣。莫多說了,先吃些東西吧?!?/p>
晴雯鼻子一酸,頓時掉了眼淚。
她晌午時被兩個婆子丟出后門,等了足足兩刻,表哥多官才隔著老遠丟了鑰匙來。晴雯那會子萬念俱灰,撿了鑰匙背了包袱,一路踉蹌著尋到了此間。大哭了一場,也顧不得用飯食,便卷了被子酣睡過去。
誰知這一睡竟高燒不起。
羹匙遞將過來,晴雯張口吞下,擦著眼淚瞧著陳斯遠含混道:“遠大爺為何要來瞧我?”
陳斯遠笑著道:“還等著你那腰扇呢,你若病了過去,我那二十兩銀子豈不是打了水漂?”
晴雯噗嗤一聲笑出來,頓時冒了鼻涕泡。她羞怯著偏過頭去,尋了掉落炕上的帕子擦拭,心下自是知曉陳斯遠不過是頑笑之語。
低頭又見那帕子并非自個兒的,舉目四下瞧了瞧,地上有一盆水,炕稍還有一瓶酒。晴雯只覺心下既酸澀又熨帖,說不出來的五味雜陳。
自個兒好懸死了過去,不見那平日里待自個兒親人也似的賴嬤嬤,也不見有些交情的麝月,更不見當做朋友的寶二爺,偏生是只見過幾回的遠大爺舍身來救。
忽而想起自個兒好似得了肺癰,晴雯慌亂往后退去,掀了被子遮擋口鼻,厲聲道:“遠大爺快遠一些,我得了肺癰……可不能過給遠大爺!”
卻見陳斯遠略略蹙眉,撂下粥碗,隨即便從袖籠里摸索出個物件兒,轉(zhuǎn)眼戴在臉上,將口鼻遮擋了個嚴實。
“病從口入,我遮住就不怕了。你別想那么多,快將這粥都吃了,不吃飯哪兒來的氣力熬過去?哦,我叫人請了郎中,過會子就到。”
晴雯頓時感念得連連掉淚珠子,任憑陳斯遠如何說也不肯撂下被角。正當此時,外間傳來慶愈的聲音:“大爺,丁郎中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