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姊妹合議嫁母
卻說陳斯遠才走一日,邢夫人便心下惦記。生怕舟車勞頓再累著了陳斯遠,又怕路遇響馬,更怕遇了風(fēng)浪。
心緒難平之下,邢夫人憋悶不住,這日便將孩兒交給奶嬤嬤帶,自個兒往王夫人院兒尋來。
因先前往來,妯娌兩個自是緩和了許多。有一搭沒一搭說了半晌,寶釵便尋了過來。
王夫人當(dāng)下笑著招呼:“寶釵快來?!?/p>
寶姐姐面上嫻靜,上前與邢夫人、王夫人見了禮,便思量道:“大太太、姨媽,方才老掌柜得了個信兒……說是明兒個那賴尚榮便要處以絞刑?!?/p>
妯娌兩個頓時同仇敵愾,邢夫人不禁罵道:“這等沒起子的貨色合該早死,錯非朝廷明察秋毫,遠哥兒只怕就要被他冤枉了去!”
王夫人巴不得賴家倒霉,因是說道:“可見這嫉恨之心不可有,想那賴尚榮自小也是丫鬟、嬤嬤伺候著長起來的,誰知竟學(xué)了一身毛病來。”
寶釵嫻靜頷首,又道:“府中婆子說,好似那賴嬤嬤也不大好。”
賴嬤嬤伺候了賈家?guī)纵呑尤?,妯娌兩個倒是不好置喙,只是俱都不知寶釵為何提及此事。
寶姐姐便溫聲細語道:“大太太、姨媽,常言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那賴尚榮屢次陷害遠大哥,最后落得個身死,賴嬤嬤又眼看著不大好,須得防著有人鋌而走險啊?!?/p>
邢夫人這才恍然而驚,緊忙扭身看向王夫人道:“弟妹,寶釵說的在理兒啊,這狗急了還要跳墻呢,說不得賴大兩口子就會干出什么了不得的事兒來……是了,遠哥兒這會子不在,你說會不會——”
王夫人寬慰著笑道:“遠哥兒是個周全的,哪里想不到這些?臨行前兩日便求了我照應(yīng)著。我這心下也犯了嘀咕,便打發(fā)了幾個陪房四下盯著那二人?!鳖D了頓,又笑著看向?qū)氣O道:“有道是心有靈犀,不想寶釵竟與遠哥兒想到了一處去?!?/p>
寶姐姐頓時俏臉兒泛紅,偏了螓首紅著臉兒不言語。心下暗忖,自個兒也是關(guān)心則亂,遠大哥本就周全,這等防范之事又哪里想不到?
當(dāng)下低聲道:“原來遠大哥早有交代,卻是我多此一舉了?!?/p>
王夫人便笑著招手將寶釵摟在懷里,扭頭與邢夫人道:“我這外甥女色色出眾、樣樣周全,可巧遠哥兒也是一般無二。嫂子你說,這自個兒生的不成樣子,反倒是外甥、外甥女這般出彩,真真兒是艷羨死個人。”
“是極是極。”邢夫人笑著應(yīng)下,旋即便覺不對。怎么聽王夫人之意……好似有意撮合遠哥兒與寶釵兩個?
此時寶姐姐便道:“我也是方才想到,不如遠大哥料事如神。既如此,大太太與姨媽且說著,我去尋云丫頭了?!?/p>
王夫人自是應(yīng)下,打發(fā)了金釧兒將寶釵送出。
邢夫人見其后王夫人再不曾說起兩個小的,又狐疑著以為自個兒多了心。
不說妯娌兩個,卻說寶姐姐出了王夫人院兒,先行回了東北上小院兒。明日便是哥哥薛蟠親迎之期,寶姐姐本待隨著薛姨媽回老宅幫襯,誰知薛姨媽只道一切齊備,不用寶釵勞動,寶姐姐便只好留在榮國府。
她進得房中稍坐,身旁只鶯兒一個伺候著。寶姐姐思量著此一去,陳斯遠定會得了賈雨村首肯,那婚書便算是坐實了。又因著黛玉年歲尚小,總要過上五、六年才好出閣,有此五、六年,她總要先行嫁了過去才好為正室。
到時黛玉雖也為正室,卻是兼祧妻,來日賞下誥命來也是落在自個兒身上。
想到此節(jié),寶姐姐不禁噙了笑意。又暗忖,林妹妹素來身有傲骨,此時若不極力交好,來日說不得便要生分了。
她為正室,自是要相夫教子,掌家中庶務(wù)以輔弼夫君,這‘妻妾’不合難免家宅不寧。思量一番,寶姐姐拿定心思,吩咐鶯兒道:“我記得家中才得了一些雪蛤?”
鶯兒就道:“是老掌柜自北地收來的,攏共得了兩壇子,太太前兩日才開了一壇子。”
雪蛤又名林蛙油,有滋陰養(yǎng)肺之效,極為珍貴。
寶姐姐便吩咐道:“我瞧著林妹妹這兩日有些咳,你去取了一壇子來?!?/p>
鶯兒眨眨眼心下不解,又不敢忤逆寶釵,緊忙屈身一福去了。
少一時,寶姐姐便領(lǐng)了鶯兒往榮慶堂后樓而來。
這日李紈依舊在三間小抱廈教導(dǎo)三春《女四書》,湘云賴床,便吵嚷著歇息一日。賈母對孫輩最是寬宥,眼見寶玉也鬧著不去私學(xué),便留了兩個小的在榮慶堂里耍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