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佳人偏遇劫
少一時,酒菜齊至。刻下不過將近辰時,店內(nèi)空空蕩蕩,只店主自個兒守在內(nèi)中。
陳斯遠夾起一筷子驢肉嘗了嘗,只覺滋味欠缺,便自個兒斟了一杯老酒。略略吃用,這才說道:“東主,敢問這巷子里可有個馬寡婦?”
那矮小店主頓時蹙眉道:“客官怎地掃聽此人?”
陳斯遠笑道:“實不相瞞,在下讀書不成,維好寫些志異、話本子,上月才來京師,便掃聽得有個馬寡婦……”
那東主頓時來了談興,湊過來落座道:“客官算是問對了人,小的在此開腳店二十余年,馬寡婦如何,小人再清楚不過。”
陳斯遠笑道:“正好,還請東主仔細說說。”說話間為那東主斟了一杯酒。
東主饞蟲大動,滋溜一口一飲而盡,說道:“那馬寡婦本家姓劉,本是邢臺人士,其父乃是縣中典史。這馬寡婦長到十六歲,便嫁給了馬家大爺。婚后二人還算和美,不過二年便得了個兒子。
誰知過了些年,馬大爺出門打理營生,過黃河時一時不慎落了水。待撈上來人早就沒了!一眾伙計無法,緊忙采買了棺槨,扶棺回了京師。馬寡婦領(lǐng)著個幼子自是哭得死去活來,又有馬家各支前來爭產(chǎn)。
還是那馬寡婦的典史爹親自來了一趟,這才將馬家各支牛鬼蛇神給壓服了。原本這馬寡婦教養(yǎng)兒子,待過上一些年說不得朝廷還會發(fā)個貞節(jié)牌坊呢,誰知便遇上了柳二郎!”
陳斯遠笑道:“誒呀,東主不去說書實在可惜了。”
東主也笑道:“客官見笑的,小人素日里聽慣了書,這張口說故事可不就帶了說書先生的腔調(diào)?”
陳斯遠瞥了一眼外間的馬車,問道:“這柳二郎是何許人也?”
東主道:“這柳二郎也不簡單,此人本是世家子弟……”
東主忽而止住話頭,抬眼朝陳斯遠身后看去。陳斯遠回首,便見妙玉繃著臉行了進來,隨即一言不發(fā)坐在了陳斯遠隔壁桌。
“這個……”東主瞧著妙玉一襲僧衣有些為難,陳斯遠便道:“一起的,想來是聽著東主說得有趣,這才湊過來聽熱鬧?!?/p>
東主見那妙玉不吭一聲,這才繼續(xù)往后頭說將起來。
其后馬寡婦過年時逛廟會,偶遇了柳湘蓮,得其援手方才尋回了荷包。再往后去廟里進香,二人再次巧遇。這一來二去,二人便勾搭在了一處。
起初二人尚且遮掩一二,柳湘蓮只夜里來尋馬寡婦。待過了半載,二人愈發(fā)大膽,那柳湘蓮干脆留在馬寡婦家中盤桓不去。
誰知有馬家仆役看不過去,偷偷知會了馬家各房。一日夜里,馬家眾人堵門捉奸,柳湘蓮嚇得翻墻而走,獨留下馬寡婦一人應(yīng)對。
那馬家各房也不是善類,搜檢一番到得得了柳湘蓮衣物,當即將那馬寡婦生生打死。
再往后各房分贓,馬寡婦之子養(yǎng)在三房叔叔家里,不過二年染疫一命嗚呼。待劉典史得了信兒,女兒與外孫早就死了去,氣得提了刀來京師尋柳湘蓮拼命。那柳湘蓮狐朋狗友眾多,躲在城外不敢歸家。
劉典史遍尋不見,回程路上一命嗚呼,此事方才告一段落。
那東主邊說邊飲,足足吃了半壺酒方才停下。又有老主顧登門,這才意猶未盡而去。
陳斯遠笑吟吟看向妙玉,便見其冷眼瞧過來,略略對視,那妙玉便徑直起身回了車里。
陳斯遠又飲了一杯老酒,這才會賬起身,也上了馬車。
眼看妙玉占了主位,陳斯遠也不在意,撩開衣袍施施然落座,便吩咐慶愈啟程。
妙玉忽而冷笑道:“收買那東主拋費了多少銀錢?你當我是那路邊小兒?聽人隨口一說便被人哄了去?”
陳斯遠道:“不急,等到了下一程且看你還如何嘴硬?!鳖D了頓,又道:“錯非表姐相求,你道我會干這起子費力不討好的事兒?你我相看兩厭,做個點頭之交剛好,若是太過熟稔反倒不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