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睂氣O略略失落。
陳斯遠便笑道:“我也不好說那紙鳶是薛妹妹放的……不過那紙鳶瞧著褪色許多,想來薛妹妹喜歡得緊,不若來日我重新給薛妹妹做一個?”
寶釵訝然,失笑道:“遠大哥連紙鳶都會做?還真?zhèn)€兒是多才多藝?!?/p>
陳斯遠自嘲道:“這算什么?走馬飛鷹、斗雞遛狗,只可惜我家世不好,我若有寶兄弟那般家世,定比他頑得精致?!?/p>
見他說得認真,寶釵不禁掩口笑了起來。
陳斯遠偏頭道:“薛妹妹不信?”
“我自是信的,瞧先前那瓷人,如今的錫器,便知遠大哥從前心思大半都在這些精巧物件兒上?!?/p>
陳斯遠便嘆息道:“可惜我前世頑得還不夠精巧,不然此一世又何必這般費盡心力。”
他若是學的是理科,知道怎么造蒸汽機、紡織機,那燕平王定會拿他當寶貝一般供起來,莫說是費盡心思的鄉(xiāng)試,便是公侯也唾手可得啊??上О。麑W的是營銷。
寶釵只當他在說笑,便順勢道:“遠大哥還記得前世?卻不知前世是個什么情形。”
陳斯遠略略思忖,扭頭正色道:“與如今大差不差,不過是百姓能吃飽肚子罷了?!?/p>
他當過一陣乞丐,又跟著恩師四下游走設局,富貴人家接觸過,下頭的百姓自然瞧得更多。
此時鄉(xiāng)下人家娶不上媳婦的比比皆是,拉幫套可不是建國前就有的,此時早已有之。
放在此時,女子便是一種資源,權貴人家窮奢極欲,撒出去大筆銀錢四下采買,自是將生得美貌的女子搜羅殆盡。
便是僥幸殘存的嫁了鄉(xiāng)下漢,也不見得是一樁好事。左鄰右舍艷羨,富貴人家覬覦,一個不好就會落得家破人亡。
丑妻近地家中寶,駱駝單走羅鍋橋。話糙理不糙,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貧瘠之地生出的嬌艷之花,必定有毒。
不信?那柳燕兒不就是這般?因著有幾分姿色,入不得權貴人家為妾室,又不甘嫁給尋常糙漢,干脆扎火囤、仙人跳為自個兒謀富貴。
至于前世……好似更不堪?大抵是此世尋常女子好歹有點自知之明,因為見識少;前世則是見識太多,完全沒了自知之明,甭管自個兒什么德行都當自個兒是寶姐姐、林妹妹了。
某種不大好的心緒涌上心頭,陳斯遠一個激靈,正色與寶釵道:“嗯,還是此時更好些?!?/p>
“為何?”寶釵不解問道。
“起碼沒那么多將自個兒當天仙的普信女。”
寶釵認真思索了下,才大抵明晰‘普信女’是何意,頓時掩口而笑:“莫非遠大哥前世托生在晚明不成?”
陳斯遠正要回答,忽而聽得梨香院里傳來鶯兒呼喚寶釵的聲音,陳斯遠便道:“薛妹妹要回去了,我也該回了,不如下次再與薛妹妹說?”
寶釵頷首應下,便見陳斯遠拱手作別,她緊忙屈身還禮,待起身,便見陳斯遠邁開大步已然去了。
瞧著其身形掩去,寶釵兀自嘟囔了一嘴‘普信女’,面上古怪,心下苦悶卻比先前紓解了許多,當下答應一聲,這才挪步回了梨香院。
說是下次,可余下來十來日二人卻始終不曾得空相見。
陳斯遠轉天先去瞧了眼甄封氏,見其風寒略略好轉,奈何咳疾不止。問了大夫,大夫只道甄封氏常年勞累,身子虧欠得厲害。
陳斯遠舍了銀錢,央丁郎中開了好些滋補的藥物,又與香菱一道兒陪著甄封氏用過晚飯,這才回返榮國府。
其后幾日陳斯遠再不得空,一來課業(yè)忽而加快,陶監(jiān)丞尋了其一遭,私底下將一份考題透露了出來。
陳斯遠頓時如臨大敵,費盡心思做了八股文,回過頭來又見其狗屁不通,只得重新寫過。如此再三,眼見月底臨近,陳斯遠再顧不得臉面,只得往梅翰林處求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