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斯遠頓時如臨大敵,費盡心思做了八股文,回過頭來又見其狗屁不通,只得重新寫過。如此再三,眼見月底臨近,陳斯遠再顧不得臉面,只得往梅翰林處求教。
那梅翰林起初還算熱絡(luò),待看了其文章頓時蹙眉不已,思來想去,干脆叫了兒子梅沖來指點。
那梅沖果然有幾分能為,修改、指點得頭頭是道,陳斯遠獲益良多,驚道:“梅兄如此見解,可見文章足以下場,不知為何一直不下場啊?”
梅沖苦惱道:“家父說過,我何時學(xué)會了歷法驗算,何時才能下場?!?/p>
陳斯遠也懶得探尋梅家規(guī)矩,興沖沖拿了文章回返,又仔細修葺一番。月底時考校,果然出得便是此題。
陳斯遠故作思忖,花費半日方才寫就,其后又寫了試帖詩一首。他當時還心下惴惴,生怕愧對自個兒的才名。
誰知考校的博士全然不計較試帖詩。想來也是,這定好了韻腳題目,再是有才情,又有幾人機緣巧合寫出名篇來?大差不差也就是了。
轉(zhuǎn)天張榜,陳斯遠果然位列首位。王仲方、江元騫等自是道賀連連,又觀量過陳斯遠的文章,頓時心思各異。
那江元騫私底下尋了王仲方道:“王兄,雖說各花入各眼,可我瞧著樞良的文章好似——”
王仲方道:“欠火候?你道博士瞧不出來?奈何樞良破題巧妙,這立意占了先,其后起八股也不用太過花團錦簇,就比尋常文章強了一籌?!?/p>
江元騫一怔,旋即拱手道:“是了,倒是我小人之心了?!?/p>
另一邊廂,陳斯遠也被陶監(jiān)丞叫了去。陶監(jiān)丞言語不多,話里話外都是陳斯遠這回的文章欠缺火候,實在不行干脆去外頭尋人代筆就是了。若下回還是這般,這頭名可就不好落在其頭上了。
陳斯遠汗顏不已,拿定心思往后雖要尋人代筆,可自個兒的課業(yè)也須得用心了,不然就算僥幸過了鄉(xiāng)試,會試只怕也過不去。
不拘如何,二月里總算積了一分,還余下七分便能從國子監(jiān)順利肄業(yè)。
這日陳斯遠自國子監(jiān)回返時,打發(fā)小廝慶愈買了份邸報,回程路上略略觀量,便見其中一條‘著營繕郎代鑫亭遷僉都御史’,陳斯遠眨眨眼,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
營繕郎兼僉都御史……得,莫說是賈家,便是四王八公也別想從營繕司摳銀子了。
暗自思忖一番,大抵是燕平王知曉了其中門道,圣上干脆下了狠手。這御史以直搏名,以名得位,代鑫亭此人又素來嚴苛、持身極正,等閑拉攏不得。這就等于賈家徹底斷絕了工部的好處啊。
此事過后,賈家還要迎元春省親,還不知要拋費多少銀錢。嘶……說不得黛玉那家產(chǎn)就留不住了。
如此,待自個兒八月過了秋闈,那時賈家會如何應(yīng)對?百般抵賴?又或者是先行應(yīng)承下來,留待來日除了自個兒或是黛玉?
有道是‘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陳斯遠兩世經(jīng)歷的險惡事兒多了去了,向來不憚以最大的惡意思忖人心。
猶記得原著中好似王夫人為黛玉換了太醫(yī),被賈母得知后又換了回來……賈母護著黛玉可不單單是祖孫之情,還為著木石之盟。如今那木石之盟被自個兒拆了,誰知賈母還會不會護著黛玉?
再仔細思忖,賈母要臉,大抵干不出謀害外孫女的事兒來。倒是王夫人那里,須得適時點醒,免得王夫人下了狠心。
又想起幾日不曾到東跨院去瞧邢夫人了,這孕期女子心思最善變,須得防著其拈酸吃醋,于是陳斯遠便吩咐一聲,車行徑直往榮國府正門而去。
不片刻到得正門,陳斯遠下得車來,快步往東跨院而去。門子引入內(nèi)中,那余四便道:“遠大爺今兒個來的不湊巧,大老爺與老爺一道兒去尋珍大爺議事去了。東府尤大奶奶下晌便邀著大太太往會芳園游逛去了,這會子還沒回呢?!?/p>
這倒是不好再往里頭去了,陳斯遠便道:“那倒是真?zhèn)€兒不巧了,回頭兒勞煩你知會一聲兒,與姨媽說我明兒個休沐便來。”
因著月底考校,這休沐挪到了本月初二,恰逢迎春及笄。
(請)
n
牽線
余四笑著應(yīng)下:“遠大爺放心,待大老爺、大太太回來,小的一準兒告知?!?/p>
陳斯遠抖手賞了一角銀子,眼見余四眉開眼笑,這才施施然回轉(zhuǎn)身形。他自角門進得榮國府,又從馬棚左近角門進了后宅。繞過夢坡齋與王夫人院兒,又從東北上客舍兜轉(zhuǎn)向西,過議事廳便到了省親別墅正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