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斯遠一怔,抬眼觀量,便見司棋咬著下唇欲言又止,眼中滿是情意。陳斯遠又不是吳下阿蒙,哪里不知司棋心意?
當下便道:“什么死啊活啊的,這話我可不愛聽,你往后也別說。咱們都好好兒的,日子還長著呢?!?/p>
“嗯?!彼酒逵行膬A訴,卻想著主仆有別,自個兒又是二姑娘的貼身大丫鬟,有些話實在不好說出口。便摸索著抽出帕子來,與陳斯遠道:“遠大爺,我……我們姑娘昨兒個偶有所感,就題了個帕子,遠大爺瞧瞧?”
“唔,洞中暗淡,咱們出去再瞧?!?/p>
司棋道:“遠大爺留著瞧就是了,過后再還我?!?/p>
陳斯遠應承下來,二人不再停留,一路出了石洞,沿著假山上盤道往園子后門行去。
到得山莊下,自后門出來,司棋這才與陳斯遠分開。
卻說陳斯遠回得自家小院兒,此時只紅玉、柳五兒在,香菱還在照料甄封氏不曾回返。陳斯遠略略用了茶點,便進書房溫讀功課。
忽而想起司棋贈的帕子來,便自袖籠里抽出來觀量,只見其上字跡粗陋,果然寫了一首小令:
二月風剪花似錦,鶯啼紅雨落前村。
人面桃花陌上客。藏嬌羞,薄霧輕紗盈脂粉。
滿腹詩書轉乾坤,翰墨裊裊月無痕。
玲瓏婀娜灼華春?;ㄒu人,彎轉小橋遇郎君。
陳斯遠看罷蹙眉不已,心道這是二姑娘寫的?以迎春的性子,哪里敢寫這等少女懷春的小令?司棋只怕是矯詔??!
也不知從何處尋來的小令,費盡心思謄寫帕子之上,這才尋機遞送給自個兒,還妄言乃是迎春所作。
陳斯遠略略思忖,干脆將帕子丟進火盆里燒了個一干二凈。司棋因那日恩情心生愛慕,此事本無可厚非,可此舉分明是拖迎春下水,這就有些不大妥當了。
陳斯遠可不想迎春因此而名聲受累。忽而想起明兒個迎春便要及笄,那要送的賀禮還不曾完工,陳斯遠緊忙又尋了物件兒忙活起來。
他這邊廂暫且不提,卻說司棋兜轉須臾,眼見陳斯遠回了自家,便從后門又到前頭來。
一徑出了榮國府,自黑油大門進了東跨院,又過三層儀門進了正院兒。司棋進得西廂里,便見自家姑娘嫻坐桌案之后,正對照著棋譜打著譜子。繡橘陪坐一旁做著女紅,見其進來,繡橘笑道:“怎地這會子就回了?”
司棋笑道:“雖說竣工了大半,可四處還不曾雕琢上色,瞧著也是尋常。我陪著姑娘就好,你也快去轉轉。”
繡橘歡快應下,與迎春說了一聲兒,便顛顛兒往園子行去。
內(nèi)中只余下主仆二人,司棋湊過來笑道:“姑娘猜我方才遇見誰了?”
迎春恬淡道:“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蟲,哪知你又撞見了誰?”
“是遠大爺?!?/p>
話音落下,迎春心緒一亂,面上卻不動聲色,兀自捏了一枚黑子落下。
司棋笑著低聲道:“方才遠大爺可是問了姑娘好些事兒,還說明兒個一準兒給姑娘預備個別致的賀禮呢。是了,遠大爺說明兒個休沐,姑娘不若下了帖子,也請遠大爺一道兒頑樂頑樂?”
二姑娘忍不住蹙眉道:“又胡吣,我哪里好請他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