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說了,邢家又不止邢夫人一人,上上下下都不曾疑心遠哥兒,他又怎會是假的?除此之外,還有與黛玉的婚書做印證,林林種種疊加在一處,又哪里假的了?
退一萬步,即便是假的,只怕也是大老爺尋了來謀奪林家家產(chǎn)的。王夫人心下瞧不上黛玉,巴不得促成此事呢,又豈會節(jié)外生枝?
這日下晌時,薛姨媽與鳳姐兒來王夫人處說話兒,其間提及此事,俱都一笑置之。
鳳姐兒冷笑道:“不過是奴婢臨死前反咬一口,我那會子還叮囑了不可四下嚼舌,誰知到底傳了出去。也虧得遠兄弟是個心胸寬廣的,不然定會來尋了我討個說法兒。早知那日如此情形,我就不該拉著遠兄弟去幫襯?!?/p>
薛姨媽連連頷首,說道:“遠哥兒是個心思正的,又哪里假的了?”
薛姨媽心下對陳斯遠自是有一分情愫在,除此之外,這些時日多得陳斯遠點撥,這才免了薛家將夏金桂那毒婦娶進門,轉頭又為薛家尋了一門好親事。
奈何薛姨媽兜兜轉轉托人說項,一直不曾與曹郎中家扯上干系,她心下還想著再求陳斯遠指點呢,自然要向著陳斯遠說話兒。
王夫人就笑道:“遠哥兒一心攻讀,眼看又是月考,自然無暇理會這等非議。不過這流言越傳越邪乎,鳳丫頭合該處置幾個亂嚼舌的婆子了,好生生的榮國府,豈能成了市井茶肆?”
鳳姐兒頷首應承道:“太太既然說了,那我回頭處置幾個亂嚼舌的婆子就是了?!?/p>
正說話間,忽有丫鬟玉釧兒急匆匆入內(nèi)稟報道:“太太、姨太太、二奶奶,遠大爺房外的小丫鬟蕓香與園子里管灑掃的錢婆子鬧起來了!”
王夫人蹙眉問道:“怎么就鬧起來了?”
玉釧兒道:“說是錢婆子背后嚼舌被蕓香聽到了,蕓香氣不過與其對罵起來,錢婆子罵不過,便將蕓香推進了水里。虧得畫舫上有人,丟了繩索才將蕓香撈上來。”
王夫人頓時看向鳳姐兒道:“實在不像話,鳳丫頭去問問,是誰的錯兒就打誰的板子!”
這兩日傳陳斯遠是冒充的也就罷了,茶余飯后,那些仆役、丫鬟、婆子可沒少拿賈璉與柳燕兒的事兒嚼舌,其中自然避不過鳳姐兒。鳳姐兒自覺威嚴大損,正要拿人立威呢,因是聞言便起身道:“那我去園子里瞧瞧。”
當下鳳姐兒領了平兒等直奔園中而去,到得地方,便見小丫鬟蕓香渾身濕漉漉,紅玉正叉著腰與那錢婆子對罵,錯非園中幾個丫鬟、婆子攔阻,只怕又要打起來。
鳳姐兒一聲嬌叱,四下頓時鴉雀無聲。她到得近前略略蹙眉,面帶冷意,三言兩語便將是非曲直問了個清楚,果然是因著錢婆子背后嚼舌陳斯遠是假冒的。
鳳姐兒冷笑道:“主子的閑話也是你能傳的?連大老爺、大太太都只當這話是笑談,莫非你比大老爺、大太太還懂不成?”
錢婆子低眉順眼辯解道:“回二奶奶話兒,這事兒也不是我說的,我也是聽旁人提了一嘴——”
鳳姐兒冷笑道:“唷,還有別人說?那你說說是從誰嘴里聽來的?”
錢婆子頓時傻了眼,這事兒哪敢說?說完還要不要做人了?當下支支吾吾試圖遮掩過去。
鳳姐兒情知此事沒法深究,干脆定下責罰:扣除三個月錢糧,打二十板子以觀效尤。若下回再犯,數(shù)罪并罰徑直攆到遼東莊子上去。
當下便有婆子提了板子來,將那錢婆子按在地上噼里啪啦打了二十板子。鳳姐兒大發(fā)雌威,一時間眾人噤若寒蟬、宵小懾服。
又略略安撫了委屈巴巴的小丫鬟蕓香,鳳姐兒便將一應人等遣散。卻說司棋便在不遠處觀量著,先前紅玉與那錢婆子罵架時,司棋氣得攥拳頭、絞帕子,錯非二奶奶來得早,司棋都恨不得自個兒上前替紅玉罵架。
她性子就是這般,認定了一個男人便不管不顧。更遑論論品貌、才俊,遠大爺都是上乘中的上乘,司棋自是對其傾心不已。誰敢背后數(shù)落遠大爺?shù)牟皇?,也就是司棋沒撞見,不然都不用紅玉,她自個兒就能撕了那嚼舌的婆子!
眼看二奶奶重重處罰了錢婆子,司棋這才略略舒了口氣。當下急忙往榮慶堂后樓尋去。
不一刻到得榮慶堂后樓前,卻聽見嬉笑聲自樓前的大花廳里傳來。司棋駐足觀量,方才瞧見自家姑娘與三姑娘、四姑娘、林姑娘都在花廳中敘話。
司棋挪步進得內(nèi)中,甫一進來,那三姑娘探春就道:“往哪兒去了?方才二姐姐認了罰,四妹妹便說各出一個丫鬟相撲,偏生你不在,繡橘只得乖乖認了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