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返身出門將柳燕兒引了進來,陳斯遠抬眼觀量,便見柳燕兒面上愁容慘淡。
陳斯遠心下暗樂,權當柳燕兒又在做戲。
那柳燕兒甫一入內,便大禮參拜。
陳斯遠趕忙給紅玉使了個眼色,紅玉上前一步將其攙扶起來,蹙眉道:“燕兒姐姐這是何必?雖說從前也是大爺?shù)难诀?,可到底今時不同往日了?!?/p>
柳燕兒面上凄切,求告道:“妹妹,可容我與大爺私下說幾句話?”
紅玉不做聲,陳斯遠便道:“你們先退下吧。”
紅玉應了一聲兒,領了臻兒、柳五兒避了出去。
內中只余下二人,柳燕兒面上沒了凄切,反倒急躁萬分。當下便道:“我方才不曾作假,的確是有事來求哥兒。哥兒可知,姨太太近日就要為薛蟠定下婚事了?”
陳斯遠納罕道:“還有此事?怎么,你是怕新奶奶進了門容不得你?”
柳燕兒連連點頭,說道:“就怕這一點,因是我這幾日一直留意太太動靜。昨日聽了一嘴,說是選中了桂花夏家。今兒個一早我舍了臉面,求了小廝去掃聽,誰知那夏家女名聲極不好,嬌縱任性、陰狠毒辣,旁的不說,單是她身邊的丫鬟被打死的就不知有幾個了!
這等女子若是做了奶奶,哪里還有我的好兒?”
桂花夏家……夏金桂?怎么兜兜轉轉,這薛蟠的親事又走了老路?那從前與寶釵、薛姨媽說的話不是白費了?
陳斯遠暗自思量,若夏金桂真?zhèn)€兒要虐殺柳燕兒,說不得柳燕兒就要魚死網(wǎng)破。冒籍一事若是敗露,有貴人燕平王保著,陳斯遠自是無憂,唯一可慮者,到時怕是再也不能留在榮國府。
既兜搭不得諸姊妹,也照拂不得邢夫人母子,這可不是好事兒。
陳斯遠便道:“你要我如何幫?姨太太選兒媳,總不會聽了我的話吧?”
誰知那柳燕兒卻道:“哥兒不知,我們太太之所以急著給大爺選親事,就是聽了哥兒的勸說。那日隱約聽得,我們太太這兩日得空便要來尋哥兒問計,只求著哥兒到時歪歪嘴,好歹容我存身啊!”
陳斯遠也不猶豫,當下點頭道:“罷了,你既這般說了,待姨太太果然來問,我定實話實說?!?/p>
柳燕兒頓時松了口氣,屈身一福道:“多謝哥兒。外頭人多口雜,我不好多留,這就走了。”
“嗯。”
陳斯遠目送柳燕兒快步離去,旋即便有紅玉行了進來,說道:“燕兒又求什么?”
陳斯遠也不瞞著,道:“姨太太給文龍選了門親事,柳燕兒掃聽了那姑娘品性,生怕來日不得好,這才來尋我求告?!?/p>
紅玉撇嘴道:“大爺這主子當?shù)?,都快趕上當?shù)牧恕!?/p>
陳斯遠隨口道:“你昨兒個夜里可沒少叫。”
紅玉頓時羞得捂了臉兒,跺腳道:“大爺再渾說……就不理你了!”
眼見柳五兒納罕著行了進來,紅玉緊忙躲去了書房。
陳斯遠便思量著,那薛姨媽莫非真?zhèn)€兒要來尋自個兒問計不成?
有時真真兒是想什么來什么,他方才進書房翻看了一會子書冊,便有小丫鬟蕓香嚷道:“大爺,姨太太來訪!”
陳斯遠撂下書卷,心下愈發(fā)古怪……暗忖自個兒與薛家關系好似沒那么好吧?先前因著柳燕兒起了齟齬,生生訛了香菱過來;其后逐漸往來,方才將那齟齬揭過;前些時日給薛姨媽出了上下兩策……怎么如今瞧著薛姨媽愈發(fā)信重自個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