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斯遠撂下書卷,心下愈發(fā)古怪……暗忖自個兒與薛家關系好似沒那么好吧?先前因著柳燕兒起了齟齬,生生訛了香菱過來;其后逐漸往來,方才將那齟齬揭過;前些時日給薛姨媽出了上下兩策……怎么如今瞧著薛姨媽愈發(fā)信重自個兒了?
將那古怪壓在心中,陳斯遠不敢怠慢,緊忙起身去迎。
到得門前,便見薛姨媽領了同喜已然到得近前。
陳斯遠躬身見禮,薛姨媽瞥見陳斯遠便是心下怦然,兀自強壓著心事笑道:“哥兒每回都這般外道,若再這樣,往后我可不敢登門了?!?/p>
陳斯遠笑著起身:“姨太太快請入內?!?/p>
“哎?!毖σ虌寫艘宦?,邊走邊說道:“如今暑氣正濃,家中新配了些酸梅湯,我想著遠哥兒還在苦讀,便送來了一些?!?/p>
陳斯遠扭頭,果然便見同喜手中捧著個七彩琉璃水瓶。
待薛姨媽落座,陳斯遠才道:“多謝姨太太掛念,近日有些苦夏,正尋思弄一些開胃的涼飲,不想姨太太就送了來?!?/p>
“喲,那我還是送對了呢?!毖诳谛α诵Γσ虌審街闭f道:“我也不扯閑篇,免得耽擱了遠哥兒讀書。今日登門,是有一樁事要與遠哥兒商議商議?!?/p>
果然如此。
陳斯遠笑道:“姨太太客氣,只管說出來便是?!?/p>
薛姨媽便道:“我尋思蟠兒也不小了,合該尋一樁親事,這幾日便四下走訪,尤其是往老親、故舊家中尋訪了一遭,倒是尋了一樁妥帖的姻緣。這姑娘娘家姓夏,年方十四,轉年便要及笄。
不過父親去世得早,又無同胞弟兄,如今只與寡母過活?!?/p>
陳斯遠問道:“可是桂花夏家?”
薛姨媽訝然道:“不錯,正是桂花夏家……遠哥兒怎么知道的?”
陳斯遠沒答話,略略沉吟,朝著紅玉使了個眼色,后者便將香菱、柳五兒領了出去。
薛姨媽情知陳斯遠有些話不好與外人知道,趕忙打發(fā)了同喜下去。待內中只余下二人,薛姨媽頓時心下異樣起來。過往種種浮上心頭,又禁不住瞥了一眼陳斯遠腰下……
陳斯遠壓低聲音,身子前傾鬼扯道:“我有一友人,去年為夏家太太相中,意欲招其為婿。那友人家中貧寒,本要答應,只商議著好歹見過夏家姑娘一面……誰知不見還好,見了面,那友人死也不肯入贅?!?/p>
“?。窟@是何故?”
桂花夏家同為內府皇商,家資不在薛家之下,又只一個孤女,誰娶了便平白得了百十萬兩銀錢,這等好事兒又怎會胡亂推拒了?
陳斯遠卻道:“那友人說夏家姑娘外具花柳之姿,內秉風雷之性。愛自己,尊若菩薩,窺他人,穢如糞土……據聞時常就和丫鬟們使性弄氣,輕罵重打的。常言道娶妻不賢禍及三代,說句不該說的,這婚事……姨太太還是要好生思量啊。”
頓了頓,又道:“銀錢雖好,又豈能比得過薛家宗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