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須臾便見寶玉蹙眉而來,進得內(nèi)中眼見小戲子們紛紛退下,又有眾丫鬟拾掇碗碟,頓時頓足道:“哎,遲來一步,都怪萬先生壓堂!”
湘云頓時合掌仰頭而笑:“哈哈,瞧,果然被我說中了!”
大笑間身子后仰,忽而雙手雙腳掙扎起來,奈何卻搬不回后傾之勢,便‘誒唷’一聲兒仰倒在地。偏生她自個兒又捧腹樂個沒完。
此舉自是逗得眾人紛紛掩口而笑,眼見幾個丫鬟將湘云扶起,黛玉便笑道:“云丫頭每回說頑笑話,旁人還不曾怎樣,偏她自個兒笑得打跌?!?/p>
李紈眼見湘云無事,連忙邀寶玉落座。湘云又一口一個‘愛哥哥’,說著早間耍頑手球的趣事。
寶玉原本還笑著聽著,只是越聽越不是滋味兒。
他原想著待進得園子里,每日只和姊妹、丫頭們一處,或讀書,或?qū)懽?,或彈琴下棋,作畫吟詩,以至描鸞刺鳳,斗草簪花,低吟悄唱,拆字猜枚,想來定然十分快意。
誰知園子他是進了,每日卻要隨著個老學(xué)究研讀功課,十分不自在。那先生食古不化,每每寶玉有驚人之語,過后先生必尋了賈政說道。賈政得知此事還有好兒?輕則訓(xùn)斥,重則打手板,只兩回寶玉就不敢了,每日家裝模作樣熬時辰,唯有過了申時方才能自在幾分。
想著這園中的熱鬧與自個兒無關(guān),頓時不自在起來,只覺這也不好、那也不妙,面上竟生出幾分意興闌珊來。
寶二爺素來是想什么做什么的性兒,心下覺著不對味兒,干脆便蹙眉起身道:“眼看晚飯口兒,我去瞧瞧老太太去?!?/p>
撇下一句話,起身領(lǐng)了麝月等便走,直把眾人瞧了個面面相覷。
湘云納罕道:“愛哥哥怎么才來就走了?”
探春笑著道:“許是急著去瞧老太太。”
惜春卻道:“我卻以為寶二哥是因著這會子散了場有些不大高興。”
惜春話音落下,頓時惹得又是一番嬉笑。這內(nèi)中的姑娘家正是天真爛熳、情竇初開之時,坐臥不避,嘻笑無心,因是并不在在意寶玉心下落寞。
唯獨林妹妹、寶姐姐別有思量,一個因著逐漸疏遠,只心知,卻不好言說;一個礙于薛姨媽與寶玉表面來往,實則哪里理會寶玉心下想些什么?
臨近辰時眾人方才散去,香菱、五兒簇著陳斯遠說說笑笑而去暫且不提。卻說寶姐姐與黛玉一道兒出得曉翠堂,黛玉便邀寶姐姐往瀟湘館小坐。
兩女一徑進得內(nèi)中,許是耍頑時散亂了發(fā)髻,寶釵頭上的簪子忽而掉落,一頭烏髻散開,惹得黛玉笑道:“虧得這會子才散,不然可不就被他瞧了去?”
雪雁招呼道:“寶姑娘快坐,我給姑娘編頭發(fā)。”
寶姐姐心下一動,忽而探手一攏,試探著將那皮筋繞了幾圈兒,竟將發(fā)髻挽了個別致樣式來。隨即笑吟吟道:“不急,咱們說會子話兒再說?!?/p>
黛玉瞧著其頭上那五彩皮筋,頓時心下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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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無話,眾人自然好眠,偏生寶玉一夜輾轉(zhuǎn)反側(cè)。
待臨近辰時才被襲人催著梳洗了往綺霰齋而去。寶玉才走,襲人拾掇房間,旋即便在桌案上尋見一張紙箋。
她拾起來觀量一眼,見其上好似寫了詩詞,便隨手迭放齊整,轉(zhuǎn)頭兒又去忙旁的。
正待此時,便聽得外間說話聲兒漸近,旋即便有寶釵與鶯兒一道兒來了。
襲人緊忙笑著相應(yīng),寶姐姐噙笑明知故問道:“寶兄弟又去讀書了?”
襲人道:“可不敢懈怠了。如今莫說是老爺,便是先生也能打手板?!?/p>
寶釵便耐著性子扯了襲人過問寶玉起居情形,襲人一一回了,這才道:“旁的都還好,只是不知為何,昨兒一回,寶玉就改了模樣,茶飯不思的,只關(guān)在書房里寫字兒。”說罷起身便將紙箋尋了來:“喏,這不就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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