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耀蹲下身,一手一個,將兩個女兒攬進(jìn)懷里。他粗糙的大手擦去大蕓臉上的淚痕,又摸了摸二蕓的小腦袋,心里頭五味雜陳。
“爹,那個壞女人,她以后是不是就不會再欺負(fù)姐姐了?”二蕓仰起小臉,紅通通的眼睛里還帶著淚花,聲音卻是奶兇奶兇的。
張耀看著女兒,心頭一暖,重重地點了點頭:“對,她再也不敢了?!?/p>
回到屋里,陳桃花給孩子們倒了碗熱水道了歉,哄著她們睡下。張耀坐在炕沿上,就著昏黃的油燈光,看著墻上自己搖曳的影子,一言不發(fā)。
陳桃花忙活完,坐到他身邊,憂心忡忡地開口:“當(dāng)家的,王老師那個人,我瞅著就不是個善茬。今天她吃了這么大的虧,當(dāng)著全村人的面丟盡了臉,她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的。”
“我知道。”張耀的聲音有些沙啞,他從懷里掏出煙葉,卷了一根旱煙,點上,狠狠吸了一口。辛辣的煙氣嗆得他咳嗽了兩聲,卻讓他混亂的腦子清醒了不少?!八欠N人,就是茅坑里的石頭,又臭又硬。把她惹急了,她什么事都干得出來?!?/p>
“那……那大蕓上學(xué)的事……”陳桃花最擔(dān)心的還是這個。
“這個你放心。”張耀吐出一口煙圈,“今天這事兒,王隊長親眼看著的,全村人也都知道了來龍去脈。王老師在青石村是徹底待不下去了。就算學(xué)校那邊不開除她,她也沒臉再回來。齊校長是個明白人,他肯定會給大蕓一個公道?!?/p>
他頓了頓,眼神變得深邃起來:“我擔(dān)心的不是這個。我擔(dān)心的是王老師剛才那句話?!?/p>
“哪句?”
“她說,張耀祖背后,可能還有別人指使?!睆堃拿碱^緊緊鎖了起來,“雖然她八成是想嚇唬我,好讓她自己脫身。但是桃花,你覺不覺得,咱們這腌菜生意,起來得太快了?”
陳桃花心里咯噔一下,也反應(yīng)了過來:“你是說……會有人眼紅?”
“何止是眼紅!”張耀把煙屁股在鞋底上摁滅,“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以前咱們窮得叮當(dāng)響,沒人拿正眼瞧咱們?,F(xiàn)在日子剛有點起色,你看,這張耀祖是第一個,王老師是第二個,以后……指不定還有誰會跳出來?!?/p>
“那可咋辦???”陳桃花的心又懸了起來。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睆堃劾镩W過一絲狠厲,“咱們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但咱們也得長個心眼,不能再像以前那么老實巴交,任人拿捏了?!?/p>
他站起身,走到窗邊,看著窗外漆黑的夜色。
“桃花,我想好了。咱們這腌菜作坊,不能再這么小打小鬧下去了。得正兒八經(jīng)地干起來,辦個執(zhí)照,掛個牌子,堂堂正正地做生意!”
“辦執(zhí)照?那……那得花不少錢吧?還得找關(guān)系,咱們……”陳桃花有些猶豫。
“錢,我想辦法。關(guān)系嘛……”張耀的腦海里浮現(xiàn)出兩個人影,一個是鎮(zhèn)上供銷社的肖媛媛,另一個,是學(xué)校里那個不怒自威的齊校長。
“這世道,人情就是關(guān)系。咱們光明正大地干,誰也說不出閑話來。到時候,咱們的作坊就是受國家保護(hù)的,誰再敢像今天這樣上門找茬,那就是跟公家過不去!”張耀轉(zhuǎn)過身,一字一句地說著,眼睛里燃燒著一團(tuán)火。
他走到床邊,看著已經(jīng)熟睡的兩個女兒,她們恬靜的睡顏上還掛著未干的淚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