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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5章 春分后那場燒到骨子里的熱（第2頁）

"這就對了，"岐大夫指著窗外剛抽芽的柳樹，"冬天該冷不冷，寒氣就裹著邪火藏在骨頭縫里，像埋了顆火種。開春一暖和，海風(fēng)帶著濕氣一吹，這火種就從里往外燒，先燒到肺，再燒到胃，最后能把津液都燒干了。"

他拿起桌上的空水壺："你看他渴成這樣，喝多少水都不解渴，是因為火太大，喝進去的水剛到喉嚨就被燒干了。舌頭發(fā)黑，是胃火燎到了舌尖；胸膈滿悶，是邪火堵在胸口沒處去；渾身出汗卻退不了燒，是火太旺，汗里的水趕不上蒸發(fā)的速度。"

小周聽得直咋舌："那。。。那李大夫開的藥怎么沒用？"

"他那藥是治風(fēng)熱感冒的，像用瓢舀水澆小火苗，"岐大夫拿起桌上的玻璃杯，往里面倒了半杯水，又從打火機上湊過火苗，水剛碰到火苗就"滋"地蒸發(fā)了，"你家老板這是燎原大火，那點清熱解毒的藥，頂什么用？"

正說著，房間門被推開，社區(qū)醫(yī)院的李大夫提著藥箱進來了，看見岐大夫，臉上有點不自在："岐大夫也在?。窟@病人情況不太好，我建議趕緊轉(zhuǎn)大醫(yī)院，怕是要做個ct，排除一下肺炎。"

"不用轉(zhuǎn)，"岐大夫搖了搖頭，"轉(zhuǎn)去醫(yī)院也是掛抗生素，不對癥。"

李大夫的臉有點掛不住了："岐大夫這話我就不愛聽了，患者高熱神昏，體征這么明顯，用點寒涼藥清熱解毒總沒錯吧？《傷寒論》里不也說熱者寒之嗎？"

"《傷寒論》是說熱者寒之，但得看是哪的熱，用什么寒藥，"岐大夫走到桌邊，拿起紙筆，"你用的黃芩、黃連是苦寒藥，能清上焦的火，可他這火是從骨子里透出來的，藏在肺胃深處?？嗪幘拖癖＃鲈跓嵊蜕?，當(dāng)時滋滋響，過后該熱還熱，甚至?xí)鸦鸨频酶镒摺?

他蘸了點茶水，在桌面上畫了個火苗："《脾胃論》講，火與元氣不兩立，這時候得用甘寒藥，像石膏、知母，既能滅火，又能生津，就像往滾油里倒涼水，既能降溫，又能護住鍋里的東西。"

李大夫還想說什么，岐大夫已經(jīng)開始寫處方了。他的字筆鋒遒勁，帶著股沉穩(wěn)的力道，每一味藥都寫得清清楚楚：

"生石膏，五錢。"岐大夫邊寫邊說，"《神農(nóng)本草經(jīng)》說石膏味辛，微寒。主中風(fēng)寒熱，心下逆氣，這味藥是君藥，能直撲肺胃的大火，把藏在深處的邪火拽出來。"

"麥冬，二錢。"筆尖在紙上頓了頓，"《本草綱目》說麥冬甘、微苦，微寒。潤肺清心，瀉熱生津，火太大容易傷津液，用麥冬給身體加點潤滑劑，免得火滅了，人也被燒干了。"

"知母、天花粉，各一錢五分。"岐大夫抬眼看了看章公克干裂的嘴唇，"知母能滋陰降火，天花粉能生津止渴，這兩味是臣藥，幫著石膏滅火，還能把燒壞的津液補回來點。就像滅火時不僅要噴水，還得準(zhǔn)備些濕布，免得東西被烤焦。"

"山梔一錢，甘草五分。"他的筆尖在紙上飛快地游走，"山梔能引火下行，讓邪火順著小便排出去；甘草調(diào)和諸藥，像個中間人，讓石膏的猛勁緩和點，免得傷了脾胃。"

最后，他在方子末尾加了行小字："加鮮竹葉三十片，粳米一把，燈心草五寸為引。"

"這些是佐使，"岐大夫放下筆，把方子遞給小周，"竹葉清心火，粳米護胃氣，燈心草利尿，三味合起來，就像給邪火開了條出路，讓它順著尿液、汗液慢慢排出去，而不是悶在身子里亂竄。"

李大夫湊過來看方子，越看眉頭皺得越緊："生石膏五錢？這量也太大了！石膏性寒，怕是要傷陽氣吧？"

"現(xiàn)在是火邪傷津，不是陽氣不足，"岐大夫拿起桌上的空水瓶，"你看他喝了多少水都沒用？就像一口鍋在火上燒得通紅，你往里面滴幾滴水，只會滋地一聲變成蒸汽，只有倒半瓢涼水，才能讓鍋降溫。《溫病條辨》里說溫病發(fā)熱，汗出不解，脈洪大者，白虎湯主之，我這方子就是從白虎湯化裁來的，量小了，鎮(zhèn)不住這邪火。"

他指著章公克胸口起伏的樣子："再拖下去，火邪燒到胃腑，就會出現(xiàn)胃熱腐化，到時候想吃東西都咽不下去，那才真麻煩。趕緊去抓藥，記住，石膏要先煎半小時，粳米要淘洗干凈，跟石膏一起下鍋，大火燒開，小火慢熬，熬出三碗藥汁來，每隔兩小時喂一次，一次一小碗。"

小周接過方子就往外跑，岐大夫又叫住他："讓藥店把石膏砸成小塊，越碎越容易出藥效。鮮竹葉和燈心草要現(xiàn)采的，別用干的。"

藥熬好送回來時，已經(jīng)是下午四點了。

第一碗藥汁是清白色的，帶著股淡淡的草木香，不像普通中藥那么苦。小周扶著章公克的頭，一點點往他嘴里喂。藥汁剛碰到嘴唇，章公克像是被燙了似的，頭往外掙，喉嚨里發(fā)出抗拒的聲音。

"慢慢喂，沾點嘴唇就行。"岐大夫示意小周把藥碗放在唇邊，用棉簽蘸著藥汁，一點點往他舌頭上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