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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9章 ”鬼纏腰”嚇壞羅經(jīng)理，岐大夫巧祛痰邪安（第1頁）

深秋的望月鎮(zhèn)，早晚已經(jīng)帶著刺骨的涼。鎮(zhèn)東頭的物流園里，大貨車轟隆隆地進進出出，揚起的塵土混著路邊早點攤飄來的油條香，在灰蒙蒙的空氣里打著旋。岐仁堂的木門剛卸下門板，藥柜上的銅環(huán)還帶著露水的潮氣，就聽見街口傳來一陣咋咋呼呼的動靜。

“邪門了！老羅這是撞著啥不干凈的東西了？”

“可不是嘛，昨天在后院哭著喊著說有小孩纏他腰，那眼神直勾勾的，嚇?biāo)廊?！?/p>

“我看是中了邪，得找個先生念念經(jīng)……”

小林正踮著腳往藥柜最高層擺新到的柴胡，聽見這話手里的藥斗差點沒拿穩(wěn)。她探出頭，看見三個穿著物流公司工作服的漢子，正架著一個面色慘白的中年男人往這邊挪。那男人穿著件皺巴巴的西裝，領(lǐng)帶歪在一邊，頭發(fā)像亂草似的，眼神渙散，嘴里還不停地嘟囔：“別過來……別纏我……走開……”

“岐大夫！岐大夫在嗎？”打頭的漢子嗓門洪亮，一腳踏進診室就喊，“羅經(jīng)理這病，您可得給看看！”

岐大夫剛用絨布擦完那桿用了三十年的銅藥碾子，聽見喊聲轉(zhuǎn)過身。他瞅著被架進來的男人，眉頭微微一挑：“先把人放平，別拽著?！?/p>

三個漢子七手八腳地把男人扶到診床上，男人一沾床就像受了驚的兔子似的往起縮，雙手死死抓著床沿，眼睛瞪得溜圓，直勾勾地盯著墻角：“好多小娃娃……就在那兒……要爬我身上……”他聲音發(fā)顫，額頭上全是冷汗，把襯衫都浸透了。

小林趕緊倒了杯熱水遞過去，被男人一把揮開，水杯“哐當(dāng)”摔在地上，水灑了一地。“別碰我！”男人嘶吼著，突然抱著腦袋蹲在地上，渾身抖得像篩糠。

岐大夫蹲下身，聲音放得緩：“羅經(jīng)理是吧？我是岐大夫。你告訴我，這些‘小娃娃’什么時候來？”

男人抬起頭，眼里布滿血絲，嘴唇哆嗦著：“每天……每天太陽快落山的時候就來……一個個跟兩三歲小孩那么大，圍著我的腰……拽我的褲腿……還笑……笑得我頭皮發(fā)麻……”他說著，突然尖叫一聲，抱著腰在地上打滾，“來了來了！它們又來了！別纏我！”

三個漢子急得團團轉(zhuǎn)，其中一個說：“大夫，我們找過好幾個醫(yī)生，有的說是撞邪了，讓找神婆；有的開了些藥片，吃了也不管用。這都五六天了，每天傍晚就犯病，折騰到半夜才好點，人都快熬垮了！”

岐大夫示意他們按住羅經(jīng)理，自己蹲過去仔細觀察。羅經(jīng)理臉色潮紅，嘴唇干裂，呼吸又急又粗，額頭上的青筋突突直跳。“他這病，起頭是什么樣？”岐大夫一邊問，一邊示意小林準(zhǔn)備脈枕。

“前幾天不是雙十一嘛，公司趕物流單子，羅經(jīng)理連著熬了三個通宵，在外面跑業(yè)務(wù)還淋了場秋雨?！绷硪粋€漢子說，“回來就發(fā)燒，怕冷，頭疼得像要炸開，渾身骨頭縫都疼。我們以為是感冒，給他吃了點退燒藥，時好時壞的。沒想到第七天開始，就說看見小娃娃了……”

岐大夫點點頭，讓漢子們扶著羅經(jīng)理坐起來，伸出手腕。他三指搭上去，閉上眼睛凝神細聽。診室里靜得能聽見窗外風(fēng)吹落葉的聲音，只有羅經(jīng)理壓抑的啜泣聲和急促的呼吸聲。片刻后，岐大夫換了只手，又診了半晌，才緩緩收回手。

“脈洪滑得很，像揣了個小鼓在跳?！贬蠓蛘酒鹕?，對小林說，“去拿個體溫表，看看他現(xiàn)在燒不燒。”又轉(zhuǎn)頭問羅經(jīng)理，“犯病的時候，除了看見東西，還發(fā)燒嗎？”

羅經(jīng)理喘著粗氣，點點頭：“燒……燒得厲害，身上燙，心里卻像揣著塊冰……還惡心，不想吃東西……”

小林拿來老式的水銀體溫計，夾在羅經(jīng)理腋下。岐大夫走到藥柜前，指著一味藥對小林說：“你看這檳榔，《本草綱目》里說它能‘治瀉痢后重，心腹諸痛’，還有個本事，就是能破痰下氣?！彼D了頓，又說，“羅經(jīng)理這病，不是撞了邪。”

這話一出，三個漢子都愣住了：“不是邪祟？那他咋能看見小娃娃？”

岐大夫笑了笑：“《黃帝內(nèi)經(jīng)》里說‘瘧者，風(fēng)寒之氣不常也’。他一開始是受了風(fēng)寒，本該發(fā)散出去，可他勞心勞力，正氣虧了，風(fēng)寒沒排干凈，郁在身體里化了熱，就成了溫瘧?！彼闷鹱郎系牟鑹?，給眾人倒了水，“你們聽說過‘無痰不成瘧’嗎？還有句老話，‘怪病多屬痰’。他這看見的‘小娃娃’，其實是痰涎在作祟。”

“痰？”小林拿著記錄的本子，有些不解，“痰不是從嗓子里咳出來的嗎？怎么會變成小娃娃？”

“傻丫頭，”岐大夫敲了敲她的腦袋，“中醫(yī)說的痰，可不止是能咳出來的?！彼叩搅_經(jīng)理身邊，此時體溫計已經(jīng)夾夠了時間，小林取出來一看：“38度9?！?/p>

岐大夫接過體溫計看了看，說：“你想想，他本來就熬得狠了，腎水早就虧了。腎主水，津液都靠腎來管。腎水不足，虛火就旺，像個沒水的鍋，把津液熬成了痰。這些痰不是好東西，順著經(jīng)絡(luò)到處竄，竄到哪兒就鬧哪兒?！?/p>

他指著羅經(jīng)理的腰：“腰是腎的家，痰從腎里生，自然先纏著腰。痰這東西，最容易蒙住心神，就像窗戶上蒙了層灰，看東西就不清楚了，所以他才會看見些稀奇古怪的。《金匱要略》里說‘病痰飲者，當(dāng)以溫藥和之’，不過他這痰是熱熬出來的，得先把痰趕出去。”

羅經(jīng)理聽得半懂不懂，但“不是邪祟”這話讓他松了口氣，眼神里多了點光亮：“大夫……您是說，把痰弄沒了，我就看不見那些東西了？”

“正是。”岐大夫肯定地說，“你這病，就像屋子里堆了太多垃圾，又潮又熱，招來了蟲子。咱們先把垃圾清出去，蟲子自然就沒了。等你不鬧了，再給你補補身子，把腎水填起來，就徹底好了?！?/p>

他走到書桌前，拿起毛筆開始寫方子?！啊秱摗防锏男〔窈鷾?，本就是治瘧病的好方子。柴胡能和解少陽，把郁在半表半里的邪氣透出去，就像給窗戶開條縫，讓濁氣能出去；黃芩清里熱，像給鍋里降降溫；半夏、生姜止嘔化痰，人參、甘草、大棗補補正氣，別讓驅(qū)邪的時候把好東西也帶出去了。”

他一邊寫一邊說：“我再加幾味藥。茯苓，《神農(nóng)本草經(jīng)》說它‘主胸脅逆氣，憂恚驚邪’，能化痰滲濕，把痰的根給斷了；枳殼理氣寬中，讓氣機轉(zhuǎn)起來，痰也能跟著動；剛才說的檳榔，能下氣行痰，把亂竄的痰往下導(dǎo)。”

寫完方子，岐大夫又拿出一小包像冰糖似的晶體：“這個是元明粉，就是芒硝，《神農(nóng)本草經(jīng)》里叫它‘樸硝’，能‘除寒熱邪氣，逐六腑積聚，結(jié)固留癖’。臨吃藥的時候，把三錢元明粉調(diào)進去，讓它幫著通通便，把積在腸子里的痰濁瀉出去?！?/p>